第24章

許菘之一頭霧水地被父親叫至書房,一眼就看見許清元坐在父親對面說話。

長幼有序,他不情不願地行禮道:“見過父親,見過長姐。”

“菘之,你來得正好,你姐姐這次連中小三元,已經考取生員,你如今也十一二了,後年就下場試試去,如能一考而過自然最好,不然便取個童生來,也不算白念這麽多年的書。”許長海聽說女兒的成績後,十分高興,對於兒子也嚴格要求起來。

許菘之嘴裏像含了個黃連,他設想過最壞的結果就是許清元真的考中了秀才,但著實沒想到許清元還是案首。想到以後必須加倍辛苦地讀書過日子,他哭的心情都有。

吩咐完兒子,許長海又跟許清元聊了幾句老家那邊的情況。

“祖父、祖母兩位老人身體康健,其他長輩無痛無災,子孫滿堂,兄弟姊妹和小輩人口繁茂,在許家村過得很好。”說著,許清元把旁邊的幾件禮品拿過來,道:“女兒想父親從小在淮陽長大,特意買了些特產,不值什麽錢,只盼能消解父親些許思鄉之愁。”

許長海拆開,禮盒中靜靜躺著一連四個泥塑娃娃,倒真令他回想起許多小時候的情景來,不由贊道:“像是王記的手藝,這麽多年都未改分毫。”

“菘之,這是我從重胥府買的木雕,送給你的。”許清元給坐著無聊的許菘之派發禮物。

許菘之撇撇嘴,並不稀罕,敷衍道:“多謝姐姐記掛。”

反正也是做給許長海看的,許清元才不在乎許菘之心裏怎麽想。

果然,看到這一幕,許長海露出滿意的微笑,並數落許菘之道:“看看你姐姐,學業交際處處妥帖,你卻整日偷懶懈怠,以後若還不改正,看我怎麽罰你!”

許菘之起身唯唯稱是,心裏委屈至極,果然姐姐一回來,父親就不喜歡他了。

“對了,清元,你看看這個。”許長海從後面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遞給許清元。

她接過書,封面上沒有任何書名,但作者那裏卻寫著三個人的名字:許長海,許清元,許菘之。

隱隱預感到什麽,許清元停頓片刻才翻開正文。

映入眼簾的先是一篇序言。

“‘商’者,上古之契族,隨大禹而治水,契之孫王亥,從牧善商,其後人滅夏遷殷,故稱殷商,自此,天下商人皆以商為名……”

序章由商人的起源拓展開來,引經據典又簡要地書寫了商人的發展歷史,最後話鋒一轉,開始點評本書。

“……書中形容法人之筆構,棄舊開新,奇甚,妙極……”

一路看完序篇,結尾落款卻是寧晗的名字和私印。

許清元不動聲色地翻開正文,果然是幾年前她寫過的那篇公司法、合夥企業法。

她細細看過,發現許長海確實增刪修改多處,現在手上的版本更加符合現在的時代背景,可以想見他絕對是用心斟酌推敲過的。

不過,許崧之的名字憑什麽掛在上面?

“咦?”許清元略略翻完,故作吃驚道:“弟弟長進如此之大,我竟一時分不清哪些是父親改的,哪些是弟弟改的。”

許長海臉上的表情有幾分尷尬,他以拳遮口,虛咳兩聲,換上一幅語重心長的語氣道:“你弟弟,你是知道的,人是聰明的,就是還沒開竅,為父想著這樣一本奇書,如果刊印上咱們一家三口的名字,將來傳出去也是一段佳話,清元可是覺得有哪裏不妥?”

許清元心裏冷笑:說的這麽好聽,還不是為了給你兒子的將來鋪路。她跟許長海好歹是對原文進行了大刀闊斧的修改,以使其更加符合時代背景,署名勉強也說得過去,許崧之什麽也沒幹就想享現成的,許清元不願答應,但看許長海的態度,似乎相當想效仿蘇軾一家子,也給他們家族掙個書香世家的名聲。

如果真有這樣的聲譽,許清元也不抗拒,但前提是許菘之得有真材實料。什麽也沒幹就讓他這麽輕易地占這麽大的便宜,她可不答應。

她表露出一絲擔憂,道:“如此甚好,只是紙終究包不住火,萬一將來被人問及,弟弟照本宣科,說出來話的終究淺薄,人家再以為咱們一家子名不副實,豈不適得其反?”

許長海點點頭,也嘆:“為父對此也有所憂慮,可惜你弟弟實在不爭氣。”

“女兒倒有一個主意。”她回身看著許菘之,輕聲道:“不如讓弟弟寫一篇後記,附在本書末尾,既可以記述父親筆耕不輟的辛苦,又無須研究兩法的深意,如此把他加上也說得過去。”

許清元的意思很簡單,掛名可以,但只能算是個“名譽作者”。

聽到女兒的建議,許長海怎麽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女兒現在科舉有望,本書也確實是她的心血,她肯讓步已算很好,就算是長輩也得借坡下驢。況且這個結果他還算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