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從考場出來, 許清元朝天吐了口氣,渾身透著輕松。

她吸吸鼻子, 感覺味道有點怪怪的, 轉頭一瞧,艾春菲正苦著臉拼命扇風。

“離茅房近就算了,為什麽有人衣服都沒穿整齊也要匆匆出來, 不知道禮儀學到哪裏去了……”艾春菲小聲咕噥,“我今天頭都不敢擡,現在脖子還疼呢。”

“嗯……確實, 我也看到好幾個考生衣衫不整,誰不熱?就不能忍忍麽。”許清元點頭表示贊同。

兩人邊說邊往回走, 當晚各自安穩休息。

次日晌午,許清元準備買本書, 自己出來逛省城。

省城的繁華又是府城遠不能比的, 與她擦肩而過的人,臉上的表情平和淡然, 看得出是在過日子而不是熬日子。

不僅僅是百姓的衣食住行水平更高, 這裏的文學氛圍也更濃厚, 側面體現出居民的物質生活有保障後,就會在精神上有更高追求。

她一連逛了四五家,才終於在其中最大的一家書店角落裏找到一本《曲衡相法》,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來,仔細拍打幹凈, 眼神卻注意到旁邊的另一本書。

書的名字叫《曲衡相法·歸鶴堂》。

據傳,歸鶴先生家有一傳承百年的建築就叫歸鶴堂, 他的別號也是由此而來。

歸鶴先生幼時便敏而好學, 長大後仍然勤學不怠, 博古通今,聲名斐然。只因其不喜官場,早早辭官回北邑省創辦北都書院,幾十年過去,已經是本省最大的一所民辦書院,門下出過數以百計的秀才。

除了皇上欽點的正、副考官之外,鄉試考官也會由本地官員和耆儒共同擔任,而歸鶴先生也是本次鄉試的考官之一。

不過相比正、副考官,其他考官的權限要小得多,考試前準備的時間又緊,考生們能把兩位考官的喜好扒透已十分不易,其他人只能做取舍。因此就連許清元也沒仔細研究過歸鶴先生的文章。

她略微思忖,轉而買下帶著歸鶴先生批注版本的《曲衡相法·歸鶴堂》。

天光大亮,艾春菲打著哈欠起身推開窗戶,一眼看見許清元正坐在院中的樹蔭下翻著一本書。

她推門出去,靠近問:“許姐姐看什麽呢?”

許清元頭也不擡,歪了歪捧書的手,給她看書皮。

“原來是這本啊,詩題果真出自其中?”艾春菲托著臉問。

“嗯,”許清元這才擡起頭,把書往前翻幾頁,給她看出處的位置,“在這兒。”

艾春菲不解:“那姐姐還在找什麽?”

許清元合上書,沒有回答,問:“縣學的先生教《易經》時有提到這本書嗎?”

艾春菲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沒有,反正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難道盧稷真的是神童?這麽偏的書也知道。”

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在許清元的記憶中,孟先生和曹大人都未曾提到過這本書,一次都沒有。

為了拓展自己的知識面,增加閱讀量,許清元一直以來保留著一個好習慣,只要上課時老師提到過哪本書的名字,她都會搜羅來抽時間讀完。所以之前她的月例銀子都會被花個精光,一點私房錢也沒有攢下。

盧稷那麽斬釘截鐵地說每個先生上《易經》課都會提到的這麽一本書,許清元怎麽會毫無印象?

要麽是他在裝相,要麽……

“還有半個月才放榜,也不知道晴波姐姐到底去哪兒了,好無聊。”艾春菲踢踢面前的石凳子,有些沒幹勁。

許清元的思路被打斷,便暫時放下書本,對她說:“擔心也無用,眼下只能等待,今日天氣也好,不如我們去河邊涼快涼快。”

艾春菲欣然答應,兩人穿好衫裙往城西走去。

現下城中幾千的秀才在等放榜,各處都熱鬧不已,城西春涼河畔也有不少學子正在放松身心。

日光直照河水,瀲灩晴好,風光大勝,許清元兩人在河邊散步閑談。

“哎,菲菲,你知道歸鶴先生嗎?”許清元狀似隨意地問。

“知道啊,就是那個……哦,北都書院的山長。”艾春菲拿扇子替兩人扇著風道。

“還知道別的嗎?”她繼續追問。

“嗯……”艾春菲拿扇子遮住下半張臉,不確定地道:“聽說跟盧稷他爹關系不好。”

許清元若有所思:“原因呢?”

“盧稷他爹也辦學,雖然收的學生很少,但是成材率特別高,因此兩人就有點……別苗頭?”艾春菲不確定地道。

兩人談得投入,沒太注意控制聲音,此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不愉的聲音:“二位姑娘好歹也是讀書人,有話當面說便是,怎麽在背後議論人。”

“在下北都書院元向文,敢問兩位大名。”那男子草草行一禮,臉色很不善。

畢竟她們有錯在先,許清元將艾春菲擋在身後賠笑:“在下許清元,只因歸鶴先生參與本次鄉試出題,因此向好友打聽了一兩句,如有失禮,還請不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