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客氣地將郎中送出府門, 許清元返回客房中,看著仍然昏睡不醒的晉晴波, 心中嘆息。

“方歌, 照顧好她,若醒了第一時間通知我。”許清元囑咐道。

“是。”方歌應道,“那長冬姑娘……”

看著守在娘親身邊一步不肯挪窩的小女孩, 許清元沒有硬要分開人家母女:“吩咐廚房做點飯菜來,哄她填填肚子。”

話音剛落,許長海身邊的一名丫鬟掀簾進來, 行禮道:“大小姐,老爺有事找您。”

“我知道了。”許清元答應著往書房走去。

考取功名後, 內外院對她來說不再有限制,出府也不過向長輩報備一下即可, 對這個時代的女子來說是難得的自由。

幾人繞出月亮門, 轉眼就見許菘之正跪在院外的磚路上背書,月英背對著許清元數落他, 語氣很是嚴厲, 許菘之委屈地哭起來。

經旁邊丫鬟的提醒, 月英忙轉過身換了一副笑模樣,對她噓寒問暖。許清元態度很自然地應和關心幾句,仿佛沒有看見旁邊跪著的許菘之。

辭別這對母子,行至遠處,身邊的脫雪小聲道:“今年二少爺還沒考中生員, 本來老爺和月英都著急,但小姐你回來後, 老爺反倒不急了, 月英卻好像天塌下來一樣, 這幾天沒命地催那位讀書呢。”

許清元平靜道:“今年不中明年還可以再考,我知道府裏有些下人會對她們說三道四,別人我管不了,你們可不許這樣。”

兩人說著話的功夫便抵達書房門口,脫雪站在門外,許清元邁步進去,對許長海行禮:“父親安好。”

書桌後面的許長海沒有立刻答話,專心致志地將最後一筆書法寫完,而後才擡起頭:“聽說你帶回來一個客人?”

“是女兒的好友,之前跟您說過的,叫晉晴波。”她摸不準許長海問話的意思,但終歸是跟自家利益無關的小事,便沒有隱瞞。

“找到人了?”許長海換下紙張,仔細地用鎮紙撫平新頁。

“是,她被夫家扣在地窖近三年,若再晚些時日說不準人都救不回來。”身體上受罪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晉晴波的意志被不斷消磨,到最後估摸著也是一心求死,大夫說她的心病比身體更難治。

許長海拿著毛筆卻遲遲不落筆,反問許清元:“你也是考過鄉試的人,應當知道‘其夫毆妻’該當何罪。”

許清元沉默。

按照大齊律例規定,丈夫毆打妻子,比照毆打一般人罪輕兩等,且須妻子自己狀告,他人幫助告訴,則官府不處理,妻子不告訴,官府亦不理。

“俗語說得好,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就別插手了,等她養好傷,把人送回去吧。”許長海隨意說著,然後轉移話題道,“為父叫你來是有正經事。”

他從身後的書架上拿出一摞厚厚的信封,回身示意道:“最近各地商會寄來的,你看看。”

書童幫忙拆開,許清元挑著讀了幾封,臉上露出幾分了然。

今日商會各位大佬們風聞手中的權力要被收歸朝廷,許長海可能是第一任長官,寫點信混混交情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們要提意見。

他們中間胃口大的想將權力分割給商會一部分,理由呢,人家說的也頭頭是道:這麽幾年下來,商戶都習慣商會擔任法人制度的維護和監管者,一下子換人管理,商戶們適應不來;二則商會遍布各地,更了解商戶的具體情況,完全可以根據地域、行業特點自行調整制度,施行、監管起來更加適宜。而一些心沒那麽大的,就是想打聽打聽朝廷會不會提高對以於法人、合夥形式運營的商戶的稅收等關系到自己基本利益的問題。

“這些人的消息實在靈通,要不是寧知府透露過信兒,咱們家都不一定知道的比他們快。”許清元搖頭笑道。

“走南闖北的人,慣來如此。”許長海倒是明白得很。

也是,對商人來說,信息差可是最重要的商機。

許清元體味出許長海找她來的意思,思索片刻道:“父親可是擔心上任後商會不能知趣而退?”

許長海微嘆:“到嘴的肥肉,誰又肯輕易吐出來。”

這話也有理,雖然形勢比人強,但困獸猶鬥,萬一商會真鬧出什麽風波來,許長海肯定吃掛落。

“女兒倒有一個法子。”許清元上前一步,接過許長海手中之筆,在紙上寫下五個字。

書童將紙轉正,許長海慢慢念道:“專家委員會……嘶。”

她繼續提點:“有名無權,有疑難問題還可以讓他們出出主意,用來做權力交接的緩沖,或許可以一試。”

許長海大笑三聲,捋著胡須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大女兒,眼裏全是滿意。或許老天真是公平的,一個那樣平凡的兒子,讓他常年擔憂家族的未來,誰想到自己卻在女兒的身上看到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