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2頁)

許清元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動靜,下意識地擡頭,正看到臨安郡主風風火火地帶著一幹差役進了岑家院子。

岑經承不過是個役吏小官,住處比許家都差得遠,圍觀者們站在門外就能把裏面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一個矮小的中年男人的屍體吊在院中一顆光禿禿的老槐樹下,他的十指不自然地伸展開,地上泅出一片暗紅色血跡。

鄧仵作的事跡許清元從許長海那裏聽說了,如果她沒猜錯,岑經承不僅僅是上吊身亡,而且十指的指紋都已被磨去。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自殺,磨去指紋又是自願還是被迫的了。

臨安郡主微微側頭,余光看見門外情形,讓官差將岑家大門關上,也隔絕了圍觀群眾的視線。許清元見無其他細節可看,果斷轉身離去。

貢院走水案到查到這一步似乎已經山窮水盡,無論刑部再怎麽調查,線索到岑經承這裏便全斷了。

雖然人人都明白岑經承根本沒有任何理由要犯此滔天大罪,但這件事已經拖的太久,需要立一個靶子供人指摘唾罵。

隨著有考生指出當晚曾看到岑經承躲在正堂階側的事實,岑經承之前所做的一切行為都變得可疑,更何況他本身也不幹凈。為表對此事的重視,皇帝同時對禮部侍郎和儀制清吏司的長官罰俸半年以示懲戒,主考官方如希不能約束貢院官員並及時保護考生,致使出現重大傷亡,左遷調去吏部任空缺的侍郎一職。

雖然方如希品階未發生多大變化,但大學士政治實權甚重,吏部終歸無法相比,也算是狠狠削弱了黃尚書一方的勢力。

此次處罰合情合理,門下省無法挑刺封駁,但黃尚書一派舊事重提,引用太史局的觀點,認為本次火災雖有其他人禍,但跟近些年越來越多的女子考生參試脫不了關系。

否則怎麽解釋今年的火災,三年前被大雪凍死的幾個考生,九年前出現的考試過程中一名女考生發瘋擾亂會試的事情?

總而言之,雖然二月本來就可能下雪,往年也不止一位考生在考試過程中精神崩潰,歷史上也有貢院發生火災的記錄,但他們聯系地看待事物的能力還是讓人嘆為觀止。

本案鬧到這種地步,真兇是誰反而不是最緊要的了,皇帝和黃尚書利用、制造條件打壓、制約對方,拼命想從對方的權力版圖上撕扯下一塊來的行為倒是給許清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刑部說岑經承是屢試不第,只能靠關系做個不入流的小吏,因此對舉人們心生嫉妒,清元,你覺得呢?”丁依霜的表情似笑非笑,頗有幾分嘲諷的意味。

“我不知道。”許清元實事求是地說,“但是對我們來說,眼下卻面臨著更大的困境。”

晉晴波踏入房間,拿起茶杯灌了口水,面色沉重地開口:“男考生那邊鬧著要朝廷開恩科,朝臣緊逼不休,我怕上面為了平息此事,會拿我們開刀說事。”

“回回都要來這麽一出,”旁邊一名年紀稍大的女考生插話,“前幾次都沒成功,這回應該也沒事吧?”

確實,自從開設女子科舉之後,該制度一直為朝臣和儒生詬病,三不五時就要上書奏請廢除,但以前頂多是打打嘴仗,如今有人按捺不住開始對女考生放火、散布謠言,性質和嚴重程度已經截然不同了。

丁依霜也持否認態度:“以前沒鬧得這麽大過,我總覺得這次很危險。”

案桌上的燈花爆了一下又一下,她們徹夜商談直到天明。

離開前,許清元道:“咱們不能閉門造車,我想到一個人,或許可以給我們帶來很大幫助。”

禮親王府前,許清元看著上書遒勁有力的“禮親王府”四個大字的牌匾,下定決心般向守門護衛遞交過去自己的名帖,半晌後終於得到允許進入的回應。

第二次踏入這座占地廣闊,低調奢華的王府中,許清元仍舊無法好好欣賞一番。她心中惦記著太多事情,好懸幾次差點跟丟引路的仆婦。

在走了一刻多鐘之後,許清元被帶至一處清幽的竹院中,仆婦示意臨安郡主就在裏面,請她自行進去。許清元抿緊嘴唇,含蓄有禮地步入屋內,見到了一身青衣的臨安郡主。

她一直注視著窗外的勁翠竹林,許清元沉默地行完一行禮,也不開口喚回臨安的注意力,靜靜站在下首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當許清元的腿開始發酸的時候,臨安郡主才終於扭頭,用漠然的眼光看向她,一開口就是一句讓人意想不到的話:“我不會幫你們的,你走吧。”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