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父女倆輪番賠禮道歉, 胡大人與其說對他們不滿還不如說是對自己的兒子恨鐵不成鋼。

打發走兩位貴客,許長海嘆氣道:“這樣的事只怕將來不會少。”

“那女兒去書院住兩天吧。”許清元想起放榜後書院舍房空出來幾間, 正好可以過去暫避風頭。

得到準許後, 許清元簡單收拾上幾件衣服帶著脫雪入住書院。

不出他們所料,像是為了搶占先機一般,眾人紛紛上門提親, 最近許清元家的門檻都被踏矮幾分。

這些提親的也多是富商,很少有官宦人家,細究起來胡大人竟然是來人中最有身份的一位。

不過這一切都跟現在許清元沒有關系。本次能拿到會元實在出乎她的預料, 既然形勢已經發展到這一步,她要做的就是利用現有條件, 讓自己更上一層樓。

本來她覺得狀元的位子離自己十分遙遠,可如今會元都做了, 難道還不敢想想嗎?

為了博取那個最終目標, 許清元這段日子加倍努力,就連以前書院中最勤奮的學生看到後都要自嘆弗如。

許清元從一睜眼就會開始默背經典, 這個過程持續到早飯完畢, 如果有課的話, 她會第一個到達學堂,不等先生開課便開始給自己出題寫大策論,課前寫不完,就會留到中午、晚上。

她給自己定的目標是一天一篇策論、一首試貼詩、一篇大字,雷打不動, 就算是熬夜通宵也必須寫完,第二天還要照舊早起重復前一天的生活, 因此她的睡眠時間被壓縮到極短。

但一旦心中明白自己有更重要的事, 有明確的目標或者一個階段性終點擺在那裏, 人就會以一種驚人的意志力堅持完成,就像現在的許清元一樣,即便每天只睡五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娛樂活動也基本上是零,但卻奇跡般地完成得很好。

同時,她這種瘋狂的狀態也霎時間變成書院內的傳說,人人都要在人前背後說一句:不愧是考中會元的人!

直到有天書院仆婦說有個叫丁依霜的人找她,許清元才從百忙之中抽了個空去見人。

丁依霜一見她就驚訝道:“幾天不見,你怎麽憔悴這麽多?”

許清遠摸摸臉頰,懷疑地問:“有嗎?”

“可不是嗎?人都瘦了一圈。”丁依霜驚訝的語氣一轉,輕快道,“所以還是趕快和我出去散散心吧,老悶著學習可把我憋壞了。”

“原來你是為了找玩伴啊……”許清元用調侃地語氣說。

誰想丁依霜的面色突然平靜下來,她看著許清元道:“其實還有一件事,盧邵元、尹維即將被問斬。”

猛然聽到這兩個名字,許清元都有些沒反應過來,等她想起是誰的時候,不禁有些恍如隔世之感。曾經在北邑省參加科舉考試的一幕幕又浮現在她眼前,遇到的艱難險阻、羞辱委屈自不必再提,而這兩位曾經操控一省科舉考試大人物,時至今日落到如此下場,只能說是自作自受。

現代人經過古裝劇的熏陶,可能對“秋後問斬”這個詞比較熟悉,這也是現實古代經過歷朝歷代發展後制定的規則,因為秋天肅殺,萬物凋謝,所以“刑以秋冬”,順應自然規律。然而齊國卻還沒有類似規定,仍遵守著“四時行刑”的制度,因此盧邵元、尹維兩人是熬不到秋天了。

本案是黃嘉年的一項大功績,因此即便那兩人門下弟子眾多,他們雖然不敢明著打點,暗中卻出過不少力,卻也不能改變兩人的結局。

許清元從未見過行刑的場景,況且說起來盧邵元、尹維還是她親手抓住的兩只老狐狸,昔日害自己一度成為階下囚的人落得如此下場,去送送行也好。

兩人結伴來到菜市口附近的茶樓,品著茶交流學習上的問題,但彼此都有些心不在焉。

午時過後,法場周圍的圍觀百姓多起來,或許是經常見到這樣的場景,他們看熱鬧的氣氛很濃厚,甚至彼此交頭接耳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不多時,兩名身材佝僂,渾身瘦的皮包骨的白發老人被官差押送上行刑台,刑官高聲宣讀兩人罪行,圍觀百姓們卻沒有太大的反應,從他們的心情來說,操縱科舉舞弊的罪名遠遠比不上處決一個慣偷或殺人犯來的義憤填膺。

當然,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沒有危及到自己切身利益的過錯都是小事。

宣讀完畢後,刑官將寫著斬字的令牌扔下,劊子手按下兩人的頭顱,高高舉起刀具。

在刀落下的一瞬間,許清元沒有眨眼,但行刑完畢後,她卻扭過了頭沒有再去看。

對面的丁依霜閉著眼睛問:“殺完頭了嗎?”

“嗯。”許清元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雖然這情緒不是惋惜和遺憾,但卻讓她半晌都沒開口說過其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