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3/3頁)

“皮貨鋪的帳又出了些小岔子、酒樓逮著幾個想混吃混喝吃白食的、成衣店的布料因保存不當生了蟲……已依照舊例,該查賬的查賬,該送官的送官,該苛責的苛責了……”

阮瓏玲的筆鋒未停,蹙了蹙眉尖道,“若我記得沒錯,皮貨鋪的賬冊,在這個月已是出了第四次岔子了,你去命何管事敲打一番,若是賬房先生再出錯,直接撤換。”

“沒別的了?”

“確實還有一樁,是素日裏少見的。

天下樓那邊,有位預定了棋珍院的客人,在辦理入住時碰上了難處,掏不出銀子來,想要賒賬。”

六日之後,文學泰山、前任首輔周閣老,便至揚州開設講壇,為期一月。

從半個月前,就陸陸續續有不少學子慕名,從四面八荒匯聚而來,只為近身聆聽周閣老的教誨,這首選的落腳之地,就是周閣老入住的天下樓。

因此,每年四月,天下樓的旅宿費便水漲船高,比平時貴了十倍不止。

天下樓根據價格档位,分為了板、間、院三個格局。

其中以院的價格最貴,與周閣老毗鄰而居的棋珍院、聞風院與舞笙院,價格更是高至一夜百兩。饒是如此,也早在半年前就被預定而空了。

“能預定得到棋珍院的客人,想來也不是尋常的凡夫俗子。”

阮瓏玲已將賬本寫罷,將指尖的狼毫筆,輕置在了硯台之上。

“可憑他是誰?天下樓概不賒欠,直接回絕了便是。這規矩全揚州的人都知道,怎得還回稟到我面前來了?”

這略帶苛責的語氣,使得阿杏的額頭上沁了些密汗,急忙解釋道,“芬娘也同客人說了概不賒欠的規矩,可那客人卻不肯走,還遞上來了塊木令,執意要求見東家一面。

畢竟是預定了棋珍院的客人,芬娘估摸著那位公子或也有些錢權在身上,又識得這木令是東家您才能贈出的,只怕是您哪位故交,不敢輕易得罪,這才將此事遞到了東家身前。”

阿杏從袖口掏出了那塊木令,輕放在了小葉紫檀木的書桌上。

令牌正中大大的“阮”字下,顯示的是木令的編號,“十六”。

竟正是今晨遞給那陌生男子的那塊?

那男人通身貴氣,渾身上下無一不是精品,身上著的衣裳都是尋常人家好幾年的嚼用,指節上戴著的玉扳指通體碧綠,價值連城,他怎會缺銀子?

還用了那塊原本不願意接的木令,來當敲門磚?

他不是姿態甚高?格外居高臨下麽?且還咒她婚事不暢,給他人做嫁衣麽?

行,既然今日送上門來,那她便也讓他嘗嘗被人奚落戲耍的滋味。

“走,去會會這位貴客。”

阮府與天下樓近在咫尺,幾乎就是前院與後院的距離,有任何風吹草動,阮瓏玲都能及時處理,所以差不多僅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她便行至了專於待客的花廳。

花廳的窗槅都刷了紅色的朱漆,因雨過天晴,點綴了彩色琉璃的窗戶,被斜斜推開,用於通風。

阮瓏玲慢步走在廊下,眸光順著窗戶望了進去……

陽光照在彩色琉璃上,朝花廳內投射出五光十色的亮光。

而那男人正身姿如松,坐定在斑斕光暈中心的一張官帽椅上,身上銀白色的上好錦袍,愈發被襯得流光溢彩。

他正掀開杯蓋準備喝茶,氤氳的霧氣騰空而起,猶如一層面紗籠罩在了他的面容前,為他氣宇軒昂的容貌,額外添加了幾分勾魂攝魄的神秘……

不得不說,這張臉,確實無可挑剔。

男人聽到動靜,將掀起的茶蓋又復扣上,朝門口直直望來,正好對上了她的眼睛。

他的眼神不急不迫,格外平靜,乍瞧著是溫的,可再多看幾眼,便能覺出幾分生人勿近的淩厲來。

按理說,是他有求於人。

可他絲毫未擺出有求於人的姿態,臉上既沒有殷勤的笑容,也沒有熱情的問候,甚至都沒有起身迎接……

僅朝她微微頷首,語調依舊冷冽、淡漠,

“阮東家,又見面了。”

不過一個見面而已,把我給整寫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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