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3頁)

這人是柳氏的嫡親侄子,去年方中舉人,未上三甲,現暫居於姨夫家中,等得來日濟州若有閑職,也好就近得個閑便補上。

林子耀見她手中抱著一大摞抄本,面上露出疼惜,下地往前快走兩步,要自她手中接過,柔聲道:“玉兒妹妹,我來幫你拿。”

施玉兒忙往左挪了一步,避開他的動作,微垂下頭,往堂屋走,到柳氏面前,才輕聲說道:“不敢勞煩表兄,我自己來便可。”

二人雖說都是寄居府上,可身份卻是有個天差地別,一人是開了三服因家中剩下了些錢財,才居在府上的小姐,而一人則是柳氏嫡親,未來濟州的某個官吏,舉人表少爺。

施玉兒知曉這廝心中是個什麽主意,可她卻無意也不敢苟同,只盼著遠遠避開才好,不敢接近這位柳氏寄予厚望的侄子。

林子耀有些失落,雙手在身側虛握了握,望她纖細婀娜的背影,心頭那丁點兒不悅又湮下,只剩下了滿腔愛憐之意。

柳氏微微側目,一雙細長的眼在她抱著的一摞抄本上淡淡掃了一眼,細紋堆積的嘴角微扯了扯,笑道:“來了,快坐吧。”

柳氏清瘦,撐不起皮相,看起來有些常年枯坐的怨婦模樣。

她畏寒,卻不願關窗,也不願遷個旁的院子,說每日望一望水面孤島遠近朦朧,才覺得心安,淡泊,心中沒有浮躁氣。

落桃院,穿堂風,從湖上來,婦人易得陰病,且現在又近冬月,夜長風朔,侵入肌骨,日積月累,這渾身病痛便落下。

施玉兒在一旁鋪著灰色軟墊的椅子上端坐下,抄本置於膝上,斂眉靜音,不多言語,乖巧安分。

林子耀左右望了一眼,順著柳氏的目光望向澄澈的湖面,暖陽灑輝,水面粼粼,他湊近些,將換好炭的手爐放到林夫人膝上的軟毯上,輕聲問道:“姨母,還冷麽?”

“不冷,”柳氏極疼愛他,此時面上多了幾分溫和,將手爐捧起,說道:“多虧你孝順,日日來陪我,比你兩個弟弟都要孝順我。”

林子耀將窗子合起一半,替她掖了掖毯子,眉目間透出幾分擔憂,才說道:“姨母,令人將火盆拿來罷,當燒些暖暖屋子。”

柳氏心中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知曉他是不願施玉兒受累,於是微微嘆了口氣,道:“那便拿來罷。”

她知曉自家侄子是相中了施玉兒的,但怎可惜這人是老爺留著日後有大用處的,不然給子耀做個妾室也未嘗不可。

施府有位老太太,是施二叔的嫡母,而施玉兒抄寫的這些佛經,便是給施老太太祈福用的。

不去佛堂燒,就在此處,在炭火盆子裏,她不曉得這老太太有沒有增些福,只知道屋裏算是暖了不少。

因林子耀的緣故,柳氏並未仔細翻閱這些抄本,施玉兒躲了一遭罰,此時她望著火盆裏星火跳躍,將自己一晝夜的勞碌燃燒殆盡,心中湧上了些悶,於是別過了眸子。

林子耀見她目光流轉,端坐之下掩不住媚骨天成,忽然之間有些燥熱,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不住的往她的方向望去。

他的目光七分露骨,施玉兒一時間坐立難安,覺得好似火星侵襲,刺痛不已,只想趕快逃離。

見他如此,柳氏輕咳了一聲,眉間微蹙,啟唇沉聲道:“你既然已經將抄本送來,便快些回院子吧,莫要在外多逗留,仔細涼風入體,屆時多有不便。”

如蒙大赦般,施玉兒連忙告退,將那目光遠遠的甩在身後。

林子耀悵然若失般收回眸子,柳氏往他臂上拍了拍,柔聲道:“姨母知曉你的心意,但你姨父留著她還有大用處,你且等等,等姨母再為你尋一個家世清白顯赫些的女子做配。”

“莫要再在一孤女身上做功夫,”柳氏問他,“你可明白?”

林子耀有些心不在焉的點頭,“姨母,侄兒都明白的。”

待話落,又寒暄幾句,他告退,便連忙往施玉兒離去的方向快步追去。

落桃院往右的回廊而下,路過施府幾位年輕公子上學的院子,有朗朗讀書聲傳來。

這群半大的小子都好似在扯著嗓子讀一般,用盡了全身力氣,施玉兒來往許多次,從未見過他們如此規矩過。

但這個想法只在心中彌漫了一會兒便煙消雲散,因為她見著一個逃課的庶出公子正在窗外探著腦,明目張膽,好似先生眼盲。

那庶出公子名施率,素來頑皮,不過十歲上下,仗著姨娘受寵,不少做些偷雞摸狗混賬事兒。

施玉兒本想快些走掉,卻見那施率偏頭,拉開手中彈弓往她的方向指來。

屋內讀書聲依舊震耳,沈臨川站在學子中間,細細聽著,忽然,他輕啟薄唇,右掌輕擡,讀書聲便戛然而止。

他手裏的木棍往第一列第二排的地方敲了敲,淡聲問道:“施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