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2頁)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將眾人遣散大抵也只不過是為了與曹通判商量一下接下來的事情罷了。

施玉兒起身時腿腳尚且有些酸軟,她起的很慢,等著沈臨川站起來後才在他的前面慢慢走出屋內。

夜裏的涼風將她心中的不安驅散了一些,她微微轉頭,望向沈臨川,見他在背著光的方向渾身都好似籠罩著一層暖輝。

她站在階前,施誠便無法扶著沈臨川下台階,施玉兒頓了約莫一個呼吸的時間,而沈臨川低頭,好似與她對視。

他的眸色如墨,雖沒有半分神采,卻憑空在身上添了一分不可冒犯的神聖感來,夜風將他的寬袖與黑發緩緩拂起,如不可褻瀆的聖人一般站在她的面前。

沈臨川有些猶豫的伸出手,在距離她有一寸的地方停下,疑惑般偏頭問施誠,“下雨了麽?為何不走?”

施玉兒往旁邊微退了一步,為二人讓出路來,撫琴從一旁為她披上披風,“玉兒小姐,夫人喚您。”

她低低‘嗯’了一聲,將整個人都縮進披風裏,凍到渾身發銥嬅顫,一直到撫琴塞給她一個手爐後才覺得好些。

可手爐再暖,也抵不住此時夜裏心中的怯如潮水襲來,再化為密不透風的濕濡寒意將她淹沒。

待到她的身影遠去,施誠才終於找出一把傘,舉在沈臨川的頭頂,“沈夫子,下雨了,我快些送您回去吧。”

“好。”

沈臨川扶著施誠的手臂緩緩走下台階,屋內曹通判與施二叔的聲音傳來。

“玉兒姑娘如此佳人,且不過二八年華,當真有此意?”

“大人您正值壯年,玉兒仰慕您自然是在所難免……”

“如此甚好,等我調任京中,這通判之職由你擔任,我才可放心……”

二人的聲音並不算小,沈臨川聽得清清楚楚,緊接著施誠低低地罵了一聲,似乎不忿。

“如何?”

聽見他問,施誠有些詫異,然後癟著臉說道:“沈夫子您不也聽見了麽?這玉兒小姐如今失了雙親,便被如此蹉跎,我心中自然是可憐她的。”

沈臨川的足底踩著地面的汙水,行走間露出鞋上已經磨到毛糙的布面來,冷風從他的袖間灌進,中衣袖上短了一截露出半寸勁瘦的小臂來。

他並未回答,而是聽施誠繼續說著。

“您可是看不見,玉兒小姐生的那叫一個好看,那曹通判的眼睛都恨不得粘到他的身上去,”施誠縱使憐憫她,卻也不得其法,只能嘟囔兩聲作罷,轉而又說道:“您穿的這中衣不會是我上個月給您買的那套吧?”

“唉那婆子老眼昏花,竟然將袖子給縫短了一截都不明白,這幾日天冷了,趕明兒我再去替您買兩身衣裳回來。”

見沈臨川點頭,他又是嘆氣,嘆怎麽好人都苦命,不由得說道:“沈夫子您今年多大年歲,想過娶親不曾?若是您願意,我倒是可以托媒婆替您尋一個賢惠能過日子的媳婦,總歸有個可心的人能夠在身旁疼著您,不至於餓了冷了都沒個辦法。”

“多謝你的好心。”沈臨川笑了笑,微微搖頭,對這個提議不置可否。

他不會在此地長留,又何必去耽誤人家。

施誠只當做他是心中有些因為自己眼盲而自卑罷,於是寬慰道:“沈夫子您一表人才,大可不必如此自輕,您是不知道……”

他說到嘴邊的話戛然而止,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出來才好,他總不能明晃晃的說,方才沈夫子和玉兒小姐坐在一處時才像是一對璧人。

於是施誠訕笑了一下,不再言語,扶著他繼續往前。

二人從後門出去會經過一條小路,左右沒有光亮,只燈籠發出微弱的光來照亮方寸距離。

施誠方將後門打開,打算回頭來扶沈臨川,忽見他身後有一道黑影正在慢慢逼近,頓時驚呼出聲,嚇得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