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3頁)

這身上的傷哪裏會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能用拳頭打出來的,分明就是用石塊砸的,恪兒左右也不過七歲,哪裏禁得住打。

施恪癟了癟嘴,說道:“我母親都未流淚,玉兒姐姐你倒是先紅了眼。”

“瞎說,”施玉兒忙呵住他,說道:“叔母定然疼你,只是未表露出來罷了,你莫要瞎想,在我這兒待會兒後便速速回去,免得你母親擔心。”

縱使她不喜柳氏,卻不得不教誨施恪,天下大抵沒有對自己孩子真正冷硬心腸的母親。

施恪不言,任由施玉兒替她揉按著,望著院門的方向不斷眨淚。

等到大概又過了半個時辰,天邊只剩下一縷殘陽之時,院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施恪忙往施玉兒身後躲,緊抱著她的腰肢,怕到不敢出聲。

施玉兒左手伸到身後半摟著他,亦是盯著院門處,想著屆時施恪挨罵,自己該怎麽勸上一勸才好。

可來人卻不是柳氏身邊的人,而是沈臨川。

他左手執著新做的拐杖,右手被施誠扶著,走到院門前時輕喚了一聲,“施恪。”

施誠不便入內,便到院門口替幾人望起風來。

見是沈臨川,施恪心中的懼意便消下去,他緩緩從施玉兒身後走出,低聲應道:“沈夫子。”

施玉兒想避嫌,卻被施恪緊拉著,於是只能陪著他。

沈臨川不知是尋了多久才尋到此處,施玉兒看見他的衣襟上還有點點衣襟幹涸的血漬,應當是施恪留下的,他一步一步背著晚霞向二人的方向而來,面容雖然嚴肅,卻是讓人莫名感到心安。

施恪此時嘴角也腫了,身上的傷疼起來就連走動都費力,施玉兒忙將他按住,讓他坐在椅子上莫要亂動,忍不住說道:“坐好罷,我替你將沈夫子接來。”

她往前走了兩步,卻並不能牽沈臨川,她只要一靠近此人便想起今日午時發生的事情來,一時間就連聲兒都不敢出,說是接他,卻是只默著在他跟前走了一遭罷。

施玉兒與施恪出奇一致的沉默,沈臨川站在二人中間,不知何方是何人,也不知現在是否日落是否天明,也不知曉施恪傷的究竟有多嚴重。

最終還是施恪拉著沈臨川的衣袖委屈開口,“沈夫子,施率拿石頭砸我……”

“石頭砸的好疼……”

施玉兒忍不住附和,“他身上一塊青一塊紫,就連臉上也沒一塊好皮,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再能逞強也不過是一個孩子……”

聽著二人說的話,沈臨川微微點頭,問施恪道:“方才為什麽跑掉?”

此時施玉兒與他隔得近,能夠看見他的左手指節上有擦傷,衣擺也爛了一塊,還有孩童的足印,便猜到他應當是也受了些傷。

她將方才收起的藥膏又重新打開,等他說完後再給他。

施恪以為他要責怪自己,一時間聲音有些悶悶,說道:“我原不想跑的,但我不願給施率賠罪,分明是他先做錯了事情……”

沈臨川知曉這個孩子心思良善,且此事皆是因他而起,他微闔了闔眼後說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並非要責怪你,只是你受到施率挑釁便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卻是不可取。”

“你要記好,來日方長這四個字,”他的眉目間隱隱湧現出一分沉默,似乎是在回憶些什麽,“倘若今日你忍下了這口氣,便也不會造成如今這幅局面。”

沈臨川察覺到自己的話中有一分責備意思,他摸了摸施恪的頭,繼續說道:“但若是論起來,我才該是罪魁禍首,若不是我眼盲,施率便不會欺我,你也不會為了我而如此。”

“再者,我是你們二人的老師,一不能教導你們兄弟融洽相處,二不能在你們打鬥之時將你們分開,是我的失職,縱使你有錯,千錯萬錯,總歸是我的錯。”

施恪一時間愣住,聽他羅列出自己的許多錯來,連忙說道:“沈夫子,是學生的錯,學生魯莽,心性浮躁,您……可千萬別如此怪罪自己。”

他說話間扯到了嘴角的傷口,不由得‘嘶’了一聲。

沈臨川問道:“施姑娘,施恪的傷可有淤血?”

“要是淤血,我早將這小家夥拉去找大夫了,”施玉兒嘆了口氣,將手中已經握了許久的藥膏遞給他,“沈夫子,你的手上擦傷了,上點藥吧。”

她的手往前伸出,但沈臨川看不見,施玉兒只能隔著帕子將藥瓶放到他的手邊,藥瓶上的上還留有余溫,沈臨川微微抿唇,然後答謝。

他不能視物,且那傷口並不算大,故而他並未察覺。

藥膏清涼,觸手有些黏膩,沈臨川上藥後便將藥瓶擱在桌面,然後起身對二人說道:“我不便在此久留,勞煩施姑娘照看施恪,好生寬慰他。”

他的話並不多,但卻是真心的關心施恪,施玉兒答道:“沈夫子且放心,天色已晚,你早些歸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