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施恪的話將施玉兒驚了一驚,她忙道:“恪兒,沈夫子方才與你說了,來日方長,你這是想要做什麽?”

“玉兒姐姐,”施恪忙拉住她的手,哭道:“我知曉沈夫子是為我好,只是、只是……”

“施率拿著磚頭一下下砸我的時候卻是沒想著留情,”施恪心中亦是塞滿了恐懼與委屈,“沈夫子眼睛看不見,故而不知道當時的場景有多麽可怖,若不是我咬了施率,那磚頭便要砸在我的頭上!”

聽著他的一腔話語,施玉兒沉默了下來,她的眼睛是好的,能看見這個孩子身上的傷有多麽嚇人,若真的如他所說,施率砸到了他的腦袋,那這個孩子還活得下去麽?

“那……你想讓我如何幫你?”

施恪搖頭,“我暫時沒想好,我得想一個萬全的法子,玉兒姐姐你且等我幾天,屆時我再來找你。”

或許是覺得他想不出多麽惡毒的法子來,在他再三保證不會傷及施率性命之後,施玉兒才終於點頭。

入夜。

柳氏到施恪的屋子裏去,見他背對著自己,便知曉他心中有氣,於是坐到他的身後,柔聲道:“恪兒,你可還在怪娘親?”

“不怪,”施恪轉頭,露出滿臉的傷痕來,他輕聲說道:“兒子知曉母親定然亦是心疼兒子,兒子怎敢責怪母親。”

柳氏的心疼到一抽,只能擁住他輕聲說道:“好孩子,母親定然為你報仇。”

她如何看不出來施率是多麽惡毒才會對她的恪兒下此死手,就算她此時不報,總有一日她要將她的孩子受地苦如數奉還。

施恪被她擁在懷中,面容沉靜,他知曉母親是當家主母,府中事事都要顧及,所以這個仇,他只能自己去報……

一晃,便是十月中旬,立冬。

立冬那日,施玉兒換上了新送來的冬裝,正坐在院子裏吃餃子。

餃子是廚房掌勺的婆子昨夜裏連夜包起來的,有薺菜豬肉餡和白菜豬肉餡,皮子有些厚,但裏面的餡包的緊實,再用雞湯下鍋一煮,頓時間便飄出香味來。

那一個餃子得有施玉兒小半只手掌大,她起先是用筷子戳,卻沒戳破,只能用勺子舀著,就著滾燙的汁水咽進去,滿口生津。

廚房送來的一盅裏有約莫十來個餃子,施玉兒只吃了四個便生了飽腹之感,她揉了揉肚子,將瓷盅合上,然後站起身來在院裏走動克化。

冬裝做的是湖藍色斜襟交領夾襖,上邊繡著合歡花的花樣,袖口和領口處都縫了一圈兔毛,穿起來暖和,也不透風,她下邊穿著一件月牙白色撒花裙,看起來清麗婉約,媚而不俗。

這半個月以來,施玉兒想的最多的便是自己離開施家的事兒,心中總是覺得不安,此事不好辦,且柳氏對她愈好,她時常夢中驚醒,憂寐不已。

院子角落的那棵柿子樹上的果已經被盡數摘下,放到屋裏捂了一段時間,再拿出來時已經軟爛,入口甘甜。

施玉兒本不愛吃柿子,可這株柿子樹是從她來時開始結果,她每日每日裏望著,見那果子愈發晶瑩剔透,心中竟然生出一絲滿足感來,好似是她親手摘下再細心照料著長大一般。

故而柿子捂好拿出來的時候,打掃院子的王婆子送與她來,她便也接了幾個。

走神的片刻鐘裏面,日頭便又往下斜了些,冬日裏天黑的早,此時約莫也才酉時,小院墻後的一角便已經陰沉沉的一片,泛著細細涼風。

眼見著風起,施玉兒提了裙擺便打算入屋內去,她方轉身將屋門合上,裙擺旋了個圈兒,便又聽見有叩門聲響起。

那叩門聲不急,緩緩的,她不知是何人,便在門後問道:“誰?”

她屋裏伺候的丫環此時去燒熱水去了,也沒到回來的時候,此時會有何人過來,她確實想不到。

門外人似乎在猶豫,約莫一個呼吸過後,才低聲說道:“玉兒姐姐,是我。”

“恪兒?”施玉兒忙將門打開,見他只著單薄秋裝,便將他拉到屋裏來,捂著他冰涼的小手,問道:“此時過來做什麽,可用飯不曾,冷不冷?”

“不冷。”

施恪將她拉出院子,到無人的角落,才又繼續說道:“玉兒姐姐,我已經想到辦法要報復施率,你什麽都不用做,你只需陪著我便好,在祠堂外幫我看著些,以免被人察覺。”

聽他提及祠堂,施玉兒便想起那日被關在那處時刺入骨中的陰冷來,於是便答道:“你要做什麽?恪兒,萬不可胡來。”

“我只想把他關上兩個時辰便好,”施恪將袖中東西藏好,繼續勸道:“且明日有祖母請來的大師為先祖念經,裏面早早的便已經收拾過,就算是待兩個時辰,也不會難捱。”

“玉兒姐姐,”他抱著施玉兒的腰哀求,“我求求你了,除了你,沒有人再會願意幫我,他們都只當我是胡鬧,母親也只會讓我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