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喲,想不到這兒還有一場好戲,”施瑉的目光從施玉兒的身上又移到沈臨川身上,唇邊撇出一抹笑來,“不知玉兒堂姐與這位沈夫子,是在此做什麽?”

“夜黑風高的,怕是在做什麽快活事兒吧。”

他秉著一副不嫌事兒大的模樣,對林子耀說道:“林表兄,你瞧,這是老天都給你機會,讓你認清她施玉兒是個什麽貨色,你對她如此真心,她卻與這個教書先生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他‘嘖嘖’兩聲,嘆道:“幸好你讓我陪著你再去祠堂看看,不然……”

施瑉的話不再往下說,林子耀的面色一時間青紅交加,他望著兩人,咬牙切齒般說道:“玉兒,你竟然為了他而拒絕我的心意,你是怎麽敢的!”

原先施玉兒還存著解釋的心思,可是聽他這般說,便諷了回去,“你對我有什麽心意,哪來的一分真心,你少誆我,我又不是蠢貨!”

她之前還對這林子耀客氣兩分,想著不能輕易得罪,卻不料此人愈發惹人厭煩,心裏像是蒙了豬油般,偏生自以為是,覺得她對他有情。

即便是有情,那也是厭煩厭惡厭恨之情。

施玉兒料定二人不敢將事鬧大,畢竟若是事情鬧大,施府在曹通判與族中不好交代,最重要的是,她與沈夫子什麽事都沒有,她也是幹幹凈凈清清白白的身子,經得起驗,才不怕什麽莫須有的罪名。

“你!”林子耀一口氣噎在心口,一時間不上不下,原先就被施率險些嚇到膽破,此時更是胸口隱隱作痛。

“你這個、這個□□!”他喘了口氣,霎時間漲紅了臉,眼前一陣陣發暈,指著施玉兒便罵道:“一個瞎子能有什麽值得你這般沒了臉面,我定要將此事告知姨母,將你浸豬籠!”

他的怒吼聲在垂花廊下回響,施玉兒下意識往沈臨川身後躲,聞言後又探出個頭來,對他呸了一聲,不甘示弱般,譏諷道:“你去告啊,反正我與沈夫子清清白白,倒是你空口白舌汙人清白,傳出去我看你這舉人老爺是做還是不做!”

她說話間,沈臨川一直仔細聽著幾人的動靜,見林子耀有逼近的意思,便伸出左臂,攔在施玉兒身前,將她護住。

二人的爭執聲實在不小,眼見祠堂那邊的燈火已經熄滅,施瑉輕嗤了一聲,忙將林子耀拉住,勸道:“林表兄,咱們先回去,沒必要因此將事情鬧大。”

說話間,他的眼斜斜睨了一眼施玉兒與沈臨川,說道:“你且先消氣,不必為如此女人惱火。”

他的聲音壓低,附在林子耀的耳邊,“咱們從長計議。”

林子耀被他拉走後,施玉兒便從沈臨川的身後出來,心中忽的生起一股悲涼,不知從何而起,竟覺自己便如那物件一般,任人分配歸宿。

可她才不是什麽物件,她是人,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能沒有一絲逆反的心思。

沈臨川聽不見她的聲音,似是微微嘆氣,然後說道:“不必傷懷,你我之間清白,亦是無懼謠言。”

“是啊,咱們幹幹凈凈……”施玉兒轉過身來看他,說道:“我只不過是在想,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能夠結束,我不是物件,我也不願接受他的所謂情意,更是煩那些人的隨意安排。”

燈籠就在沈臨川三寸遠的地方,為他渡上一層淺淡的光,他的衣上有些許的褶皺,是方才摔倒時留下。

他的發在身後束起,鴉發映著淡淡的暖色,長睫垂下在面上落下一層扇形陰影,聞言,他微微掀起眸子,想看她,卻目光只能定格在她身側的暗色之中。

“神女無心何須介懷,眼前之事又何必傷感,”沈臨川微勾唇笑了笑,說道:“我與施恪說來日方長,同樣的話我也對你說。”

“來日方長,往後總不至於一直如現在一般落魄。”

施玉兒忽然覺得,或許這句話更適合他。

她點頭,記起來他看不見,又低低‘嗯’了一聲,見到施誠的身影趕來,便說道:“今日到底還是又連累你了,既然施誠已歸,我便也離去。”

她前途未蔔,收下沈臨川的這句話後,便像是對他告別,施玉兒不知道自己的歸途在哪裏,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見這好心的夫子。

她往前走了兩步後又止住,轉頭對他說道:“多謝你。”

而沈臨川背對著她,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這句感謝,只知燭火搖晃,寒霧湧起。

後來,施玉兒聽王婆子一眾人說,那日在祠堂內,施二叔發了好大的脾氣,就連老太太都氣的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才起,最後次日的祭祖法事也是不了了之。

趙姨娘受了冷落,施二叔一個月來再未踏入她的院子。

這倒是將施玉兒驚了一驚,忙又問緣由,原來是那晚眾人一蜂擁的進去之後皆是被那驅蟲藥熏得頭暈眼花,那施率亦是險些斷了氣,是老大夫將人喂了兩大碗泔水,才硬生生的給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