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要睡了, ”沈臨川決心讓這次短暫的分別沒有一絲的不舍與難過,他的聲音仿佛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般,“乖寶, 玉兒,要睡覺了。”

施玉兒的鼻尖輕蹭在他的頸側, 聽著他柔柔的聲音, 不一會兒便再次陷入了夢鄉,只是一只手還抓著身側人的腰帶, 她的面頰粉紅,似乎睡得安穩。

她的身上香香的, 肌膚微涼, 沈臨川替她將被子攏好,然後緩緩將她的手拿開, 又親了親她的臉頰之後才坐起身來。

他揉了揉有些疲乏的眸子, 走到施玉兒的書桌前, 點起一盞琉璃燈,細細看著她這些日子上學時做的作業。

當看見她對一個句子的理解與釋義時,沈臨川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提筆蘸墨在一旁替她糾正過來。

他的字跡端整且淩厲,在施玉兒她還稍顯稚嫩的字旁有些格格不入。

寫完後沈臨川又拿起她記上課筆記的小本子看了看, 見她態度端正, 便也十分欣慰。

雖然他忙於政事,卻時時讓人留心著這邊的動靜, 盡管未能親至, 但也知曉他的玉兒學習刻苦認真。

沈臨川看過她的書本和筆記後, 便尋出一張幹凈的宣紙, 將她的疑惑與不解之處細細寫上, 好便於她的理解。

不一會兒一張宣紙便已經被寫滿。

等將這些事情全部做完後,時間已經不早,寒月上樹梢。

沈臨川將宣紙壓在硯台下,又在床頭站了會兒,便離開。

次日,施玉兒被霧蓮喊醒時已經過了卯時,她有些發懵的看著還有一半未被拉上的床簾,不禁疑惑道:“我分明記得昨日睡覺時未將簾子拉下的。”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眸子,任由霧蓮替她穿衣,一副未睡醒的樣子。

“昨日好像大人來過了,”霧蓮頓了一下,鎖眉想了想,說道:“但是昨夜奴婢只守了上半夜,卻不清楚大人是何時走的。”

聞言,施玉兒有些驚訝的微微睜大了眸子,低聲嘟囔道:“我好像記得……”

她記得自己被抱在懷裏,沈臨川好像還喊了她‘乖乖’。

怎麽這人越發沒個正形呢……

施玉兒紅著臉頰想,下次要再親自聽他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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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已來到六月中旬。

從鄔州出後路過濟州,沈臨川的車馬停在縣衙門口,早就等候在一側的王碾忙接他下來,殷勤道:“許久不見,沈相您還是如此玉樹臨風、儀表堂堂。”

沈臨川眼風一掃,王碾立刻閉嘴,訕笑了兩聲,摸了摸鼻,默默跟在他的身後。

他早知曉此人油鹽不進,這個馬屁不拍或許更好一些。

此次回濟州不僅是路過,沈臨川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與王碾寒暄兩句,聽他匯報完濟州的情況之後他便動身要往牢中而去。

王碾大驚失色,欲要攔他,又想起來此人不是那種見不得血腥臟汙的公子哥富貴侯,於是也不多思量,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

牢中肮臟,還未步入便感到一股陰氣在炎炎烈日之中直直沖著人脊梁滑上,緊挨著陰暗的地方有黏膩膩濕乎乎的潮氣,值守的衙役見到兩人過來,腿一軟,忙精神了起來,站的直挺挺。

王碾平時極少過來,只有在審重犯時才會親自監督,平時牢裏都有專門的人負責審犯人,審人的手段都是一致的駭人,他光是聽著那慘叫聲便感覺腿軟,每進去一次都好幾日吃不下一頓飯。

沈臨川面無表情的走入,王碾只能壯著膽子沖在他的前面,提著燈替他開道,同時吆喝值守的人將墻上的火把都點燃,好將這陰暗的地方照亮些。

牢裏很靜,除了此時衙役的走動聲之外便只剩下死刑犯痛苦的喘息與哀嚎,剩下的人仿佛已經成了一具行屍走肉般沒有一丁點兒生氣。

一只肥碩的老鼠爬過沈臨川的鞋面,他面不改色的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個被釘在人形凳上的囚犯旁,端詳片刻,忽然啟唇問道:“此人所犯何罪?”

“回大人,此人罪大惡極,將鄰家三歲稚兒扔進豬圈活活咬死,”此人本是王碾下午過來要親審的,聽他問,不由得多說了兩句,“本來判的是殺頭罪,但此人家中尚有一高齡母親,於是下官便想著待到他的母親去世再實行問斬。”

“此時不過是叫他受些皮肉苦,好為那慘死孩童出氣罷了。”

沈臨川點了點頭,眸中依舊是凝著寒霜般,沒有一絲起伏。

“大人,你要找的人就在最裏面,需要下官帶您去麽?”

“無需,”沈臨川收回目光,望向王碾所言的方向,眸中劃過寒光,問道:“他神智還清醒麽?”

“不大清醒,時常胡言亂語,偶爾清醒但時間不多,”因為是受了沈臨川吩咐關進來的人,故而王碾倒也時常會讓人匯報他的情況,“若他不清醒,只要澆一桶冷水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