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行路難

夏先澤,馮峻,王理國這些第一批出發的穿越眾已然改了裝扮。

好不容易留長的頭發已經恢復成短寸。此刻老夏站在船艏,身上套著件明顯大一號的屎綠色沖鋒衣,牛仔褲,腳下是義烏產阿迪達斯防水鞋,正在和前來送行的曹川他們告別。

曹川身著很騷包的杏黃色松江棉布道袍,手中依舊拎著把折扇,看著老夏這身災後重建人員的扮相,實在和已經看習慣的員外兄反差太大,所以他時不時輕笑幾聲。一旁有人貌似關心得揶揄道:“夏總,這船可是晃,路上藥別停。”

“知道了,你們就可勁詛咒領導吧。”夏先澤聞聲從口袋裏掏出一瓶小白兔暈船藥晃晃,苦笑著說到。

就在這時,身材高大,一身防水沖鋒服的劉哲走過來,指一指手腕上的航海表,低聲道:“該出發了,潮水要漲。”

眾人聞聽後再不耽擱,劉哲一聲高喊後,不相幹的人紛紛從跳板上走下船,然後站在岸邊一邊抽煙一邊揮手。船上的人沒那麽清閑,呼喝奔走,拉帆起錨,兩艘吃水沉沉的大沙船,出塘河口,過鱉子門,趁著錢塘漲潮,帶著公司積攢已久的家當,帶著全體穿越者改變世界的決心,緩緩往外洋駛去。

……

浪起潮落,波濤翻滾,入目處一片灰蒙;濃雲密布,霧氣彌漫,天地間不見光芒。明明是清晨十點來鐘,然而此刻海天之間,卻是黑夜降臨一般的昏暗。

穿越者組建的船隊,這時正在暗海中乘風前行。距離昨日眾人誓師出發,已經過去快三十個小時。

在加裝雷達和聲納後,遠征船隊終於可以擺脫黑夜和暗礁的桎梏,乘著烈烈北風從杭州灣一路南下,用平均4—6節的航速,取近乎直線的航路,連夜穿過了大半水道崎嶇的舟山洋面。

一晝夜在浙江外海船行160多公裏,這種航速在中古時代的帆船中是不可想象的——哪怕是順風順水。無論是在閩浙沿海近岸航行,還是走外海舟山航道,老式帆船必須在入夜前找地方下錨避風。十七世紀的舟山海況,暗礁密布,海霧彌漫,險惡程度遠遠超過後世,夜間沒有儀器導航,十死無生。

局面貌似大好,然而此時在不停上下起伏,猶如後世公園裏海盜船一般的“狗眼”號艉樓內,氣氛卻顯得有些凝重——幾小時前,雷達觀測到有氣團正從東南方向襲來。

夏先澤臉色蒼白,氣息雜亂,一副暈船後彌留的樣子。此刻他眉頭緊皺,緊緊靠在艙內的短椅上,有氣無力得問道:“確定嗎?不會是誤報吧?”

“肯定不是誤報,雷達目前運轉良好,風暴的路線圖剛剛才打出來。”說話的是白鴻達,當初“為民請命”的勇士,他平時負責船隊的電子儀器。

夏先澤聞言後用指頭揉了揉眉心,擡頭看看船艙裏或坐或站的五六位穿越者,咧著嘴向劉哲發問:“躲不過去嗎?”

“正好卡在航線上,躲不過去。”劉哲搖搖頭,接著又補充道:“咱們這是沙船,扛浪性本來就是海船裏面最差的,馬上這場風暴雖說看上去強度不高,但是余波就夠咱們喝一壺了,最好還是避避。”

“這都幾月了還有大風!”老夏捂著眉頭無奈說道:“既然躲不過去,那還等什麽,抓緊避風頭唄,這算是出師未捷吧?真尼瑪晦氣……”

CEO既然下了戰略決心,其他人再不管這個暈船鬼嘴裏念叨什麽,紛紛開始行動。白鴻達這邊拿起手咪就開始呼叫:“洞倆洞倆,這裏是洞幺,注意跟我掉頭,跟我掉頭……”

不久後,海面上兩艘沙船開始在逆風中艱難掉頭。好在船隊此時距離懸山島不遠,掉頭之後通過走之字形路線,一個多小時之後,兩艘沙船好不容易駛進島西的一處小海灣裏。

懸山島在舟山群島的最南端,穿越者之前練兵時,根據土著海員的報告,曾經在舟山所有島礁都登岸詳細考察過。眼下這個小海灣就是預案中規劃的駐泊地之一,此地背山面海,船隊可以駐泊規避菲律賓海方向刮來的風暴。

進入海灣後,明人水手們敬畏的看著幾個穿越者開始操作“龍尾”。隨著馬達的一聲吼叫,沙船輕快的在狹窄的海灣裏劃了個圈,繞開了電子海圖上早就標記好的礁石,然後落帆,開始靠岸,下錨。

靠岸後不久,船上便開始組織人手上岸休整。其中有夏先澤這種暈船反應大的病號,也有“乙類”勞工。一隊人腳下虛浮,搖搖晃晃徑直往環抱著海灣的小山走去。後世這裏是旅遊區,怪礁林立,巖洞遍布。然而十七世紀的懸山島還處於原始狀態,渺無人煙,只有漁船偶爾過來避風。

小山的海拔只有100多米,一行人在沒膝深的雜草和灌木叢中沒走多遠,就看到電子地圖上專門標記好的一處巖洞。兩個打頭的穿越者打開突擊步槍上的戰術手電,進去逛一圈後,示意病號組可以入內,然後勞工組被領到另外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