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節 賀扁擔

從曹大帥準確指出陳世愛同黨這一點來看,所謂“路過恰巧聽到有人在告我”這個說法就是不成立的。

這是一次毫無疑問的,有預謀的行動。

至於說陳家人在哪個環節泄漏了消息,這就不可考證了。也許是縣衙,也許是渴望著拆遷的自己人,誰也說不上。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

真正需要重視的,其實不是這幾個秀才的死活,而是穿越眾這次發難背後代表的意義。

在這之前,特區的征地和建設工作,是和曹大帥領兵北上同時開始的。這樣就產生了一個問題:雙方都有一點束手束腳。

穿越眾這邊,由於曹大帥還沒有在北方獲得戰功,變成皇上的金大腿,所以不敢甩開膀子幹,只能先一步一步來。在這個過程中,本地的官府衙門,基本都接到了明人地主士紳反對拆遷的告狀帖子,其中以番禺南海兩縣和按察司衙門居多。

廣東官場承受了壓力,自然就會出現不滿。所幸曹總兵當時剛剛剿滅了大批海盜余威尚在,再加上有一批合作者同盟軍,所以這種局面就一直僵持了下來,官府那邊只能和稀泥,而拆遷工作也一直在遇到阻力。

這其中還有一個原因:當本地官員往京城發消息,試圖利用朝堂來約束曹大蟲時,卻被告知,京城被韃子給圍了,外圍打成了一團漿糊,沒人會關心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就和陳家那位進士老爺的判斷一樣,在這種局面下,士紳和他們的代言人,也只能耐心等待局勢明朗化。

然而穿越眾也是這麽想的。

然後這幕戲就走到了大結局:不久前,曹在北方大獲全勝,成為了皇帝器重的國之重鼎。

到這個時候,消息靈敏的廣東官場上層人士,其實已經放棄了對征地事件的關注——既然無論如何都扳不倒那位了,那還扯這個蛋幹嘛?隨他去吧。

所以今天曹總兵闖衙這一事件,其實是對之前所有問題的正面回答:老子現在一身火花帶閃電,踩著七彩祥雲回來了,那肯定要找幾只雞殺一殺,一次性解決拆遷征地問題。

陳世愛一夥人不巧就撞上了槍口。

不論古今中外,撞在槍口上的倒黴鬼,通常下場都不會好。嚴打嘛,擦著就傷,磕著就死。

所以陳秀才這次是一定要死的,連同那幾個破靴黨一起。

……

站籠,又稱立枷,是太監中的戰鬥機,武宗朝立皇帝劉瑾所發明。

站籠顧名思義,就是一個瘦瘦高高的木籠子,梯形,底寬頭窄,裏邊正好站一個人進去。犯人被關進去後,頭套枷板囚立籠中,身體懸空或者踩個小凳,全身蜷伏不能屈伸,痛苦不堪。

某些升級版站籠還會在內部插滿鐵刺,通常一個人在三天內就會站死在裏面。也有不堪忍受折磨的,主動踢開小凳將自己吊死。

站籠經常被用於審訊逼供或者關押重刑犯。這玩意自從發明以來,就一直被歷朝官府當做正規刑具,直到果黨時期還在大肆使用,最終在解放後被廢除。

地方官在使用站籠時,通常是沒有多少心理負擔的。像清末《老殘遊記》中就提到,署理曹州知府玉賢為了搏一個“能員”的稱號,在不到一年時間內,衙門前的12個站籠便站死了2000多人,其中九分半是良民。

這中間有一樁妙處:在平時,如果地方官正式判某囚犯死罪,那卷宗是要經過上級衙門審核,最終到皇帝那裏勾決,才可以秋後問斬的。

文牘往來不但麻煩低效,而且朝廷也不願意見到死刑犯“與去年同期相比有所提高”。

所以站籠就派上用場了——“站”死在裏邊的人,是不計算在死刑犯數字裏的。這個數字是和病死、瘐死、噎死、躲貓貓死等一系列“正常死亡”混在一起的。

站籠不同於其他刑具的另外一點是,此物在刑訊之余,還帶有公開“示眾”的味道在裏面。這種方式在中古社會,只能說多說起到了一定的教育民眾、預防犯罪的作用。

當然,這個所謂的教育民眾,要看誰來幹了。像這次曹大帥枷人,那就是教育韭菜們不要再頑抗當釘子戶,老老實實喜迎拆遷就好。

於是,總數達到六人的抗拆秀才團夥,在曹大帥發出命令後,就被如狼似虎,身高馬大的軍漢從人群中拽了出來,然後一把按倒,扒掉了象征讀書人的大頭巾和青衫。

這幾人之後就被軍漢掐著脖子,提著腰帶,像抓小雞一樣塞進了縣衙門外墻根下那一排站籠裏——日後被劣紳們宣傳為“番禺六君子”的一群破靴黨,就這樣走上了生命的倒計時。

“哈哈哈。”秉公斷完一樁案子的曹青天,從公案後站起身,先是伸個懶腰,然後長笑一聲對孫縣令說道:“宵小已除,如此,叨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