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節 年飯(第2/3頁)

楊六水是貨郎,哪裏有人群聚集他就要去哪裏,所以幾天前他就過江去那處大工場做過買賣。當時聽閑漢講,大工場是日前平了海匪的總兵大人出銀子買下的地,準備起官宅。

楊六水不知道這麽大的一片土地要起多大的官宅。他只知道,這處人山人海都在喊著號子的大工場依舊缺人,貌似那位總兵大人很有錢。

缺人、有錢是有依據的。

當日楊六水做完買賣正要回家,被穿著黑衣,手持刀槍的健壯“家丁”給攔下了。

楊六水以為這是慣常來收地皮費的,於是趕忙點頭哈腰準備掏錢買個臉熟。

沒成想,這家丁和藹的很,打問幾句後,便放他走人。不但如此,家丁臨了還有言語給他:“老哥回去後給街坊們傳一傳,有親戚朋友要來上工賣把子力氣的,這頭都要。做飯的也缺,男女老少不挑揀,乞丐叫花子也成。”

最後,家丁還掏出十幾個上好的銅錢,言道是勞什子“宣傳費”,扔進了楊六水的貨箱。

從那天以後,楊六水對南岸的大工場就充滿了好感,他也順帶幫人家在街鄰中宣傳過一番。

今天見到這個年輕人後,楊六水一開始就隱隱有了想法,把此人送去工地……橫是總兵家中有金山銀山,缺勞力缺狠了,想必有錢抓副湯藥的吧?

於是,楊六水抱著自家虧損半天買賣和路費的忐忑/悲壯心情,一路叫了驢車,又轉了渡船,將昏迷不醒的年輕人送到了南岸碼頭。

上岸後,果不其然,工地碼頭上的黑衣家丁,第一時間喊來了郎中給病人瞧病。

這之後,一個穿著對襟短褂的老文書,仔細盤問了楊六水一番,記錄下他本人的詳細信息以及事件全過程後,告訴楊六水:這個年輕人工地收下了。但是由於這個人是病號,能不能救活還要兩說,所以盡管是個壯勞力,工地也只能給楊六水“報銷”五成的“中介費”。

當天,最終,楊六水懷裏揣著美美的兩塊碎銀,暈暈乎乎回到了家。

這一筆中介費,是楊六水往日辛苦半個月的收入。

事情貌似就這樣結束了。經此一事後,年輕人再沒有消息,老實人楊六水繼續做他的小生意,只不過他開始經常往工地那邊跑。

然而當時間過去半年天氣後,有一天,突然一個留著“髡發”,穿著夾克皮鞋的年輕人,找上了楊六水的家門。

在楊家的小院中,這個已經恢復了健康,並且在曹總兵手下找到“活計”做的年輕人,自報家門:他叫周乙。

周乙其實不是本地人。他老家在鄂州,是地道的湖北人。

早年間周乙是個書紙店學徒。他之所以流落到廣州,是因為老家發了大水,瘟疫橫行。無奈之下,為了活命躲災,周乙便跟隨親戚南下廣州,尋親求活路。

千辛萬苦到了地頭,才知道廣州本地的親友早已不在此地。而自家親戚又因為旅途勞累而重病纏身,沒兩天就死了。

過不多久,盤纏花光的周乙本人也開始流落街頭。很快他又因為水土不服而得了熱病,眼看不行了,最終昏倒在了楊六水門前。

得知前因後果的楊六水,也是唏噓感慨了一番:世道艱難,活人不易。

這之後,死裏逃生的周乙,當場跪地給救命恩人楊六水行了磕頭大禮。

心情歡喜,感覺自家也算做了一件善事的楊六水,遂和周乙互相以兄弟相稱。

再往後的歲月裏,周乙這個勃然一身的外鄉仔,便把楊六水夫妻當成了親人,大家平日裏往來頻繁。

工作有閑暇的時候,周乙就會用薪水買點日常雜用來看望自家老哥。楊六水夫妻也喜歡這個幹弟弟,但逢家中計劃做什麽好吃食,或是又納了鞋底,都會捎信給周乙。

在不斷接觸中,慢慢的,楊六水也得知了周乙在總兵府供職的衙門:情報總局。

周乙這邊,平日裏對自家差事很是謹慎,通常不做多的解釋。即便是講,也是按照內部規定,自有一套說辭。

而楊六水這個沒文化的明代底層土著,他連府縣衙門有什麽部門都分不清楚,對情報總局這種新名詞更是沒有半點概念。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以及日常周乙有意無意的透露引導,楊六水終歸知道了個大概:自家這個幹弟弟,是在曹姓總兵手下的某個私設衙門辦差,大約是和“緝盜偵捕”有關,平素裏做得都是些隱私勾當,不好明說。

歲月飛逝,一晃眼4年天氣過去了。在時常和周乙打交道的楊六水看來,自家這個幹弟弟變化很大。然而要是讓他說出哪裏有變化,他這個文盲卻形容不出來。

雖說形容不出,但楊六水陸陸續續從周乙身上得到的好處,卻是實打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