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節 北歸(二)

“嗚……”

隨著長長的汽笛聲,滬客028號郵船降下了全部帆裝。寒冷的海風中,郵船只用憑借螺旋槳的推動力,便“順滑”地駛入了港口。

工業革命帶來的變革是翻天覆地的。

如今,大燕國海航系統超過一半的新式貨船,已經安裝了蒸汽動力系統。

盡管只是低壓鍋爐,但由此帶來的航行便利,卻是舊世界19世紀才能達到的高度。

低壓鍋爐設計簡單成本低廉維護簡便,很適合追求平穩行駛的郵船和貨船。

不過懂行人都清楚,這背後隱藏著的,其實是穿越工業體系的薄弱。

好在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八年時間,一切從無到有白手起家。哪怕有著“進口物資”的幫助,能達到現今的工業規模,已經是全體穿越者共同奮鬥的結果了。

028號進港的同時,跟隨在後的船只,紛紛開始調整帆型和鍋爐氣壓。它們將在未來幾個小時內,陸續進入港口……登州新港只有兩座碼頭,船隊要輪流進出。

吳法正穿著一件厚棉布袍子,站在艙外。此刻的他,微微彎著腰,雙手扶著空心鑄鐵管做的欄杆,望著越來越近的碼頭,表情平靜。

吳法正是初秋時節從上海港登船的。

出發後,船隊沿著海岸線北上,每每在沿途海港駐泊。船隊停靠期間,時而卸貨,時而避風,中途不時有各色船只加入離去。

就這樣走走停停,一直到了今天:1635年的10月20日。

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海航,吳法正主仆,終於抵達了十七世紀北中國重要的沿海港口:登州。

登州這個行政區劃,在後世是不存在的,取而代之的是蓬萊市。

而現今的登州港,也不在登州府城內。這個區分,吳法正一路行來,現在已經很清楚其中的道道了:傳統意義上的登州港,在登州府城內,要通過水關進出。

而他這會要駐泊的,則是曹氏在大明沿海設置的又一處“私港”。

被稱為“登州新港”的曹氏私港,坐落在登州府城以東十余裏的濱海地帶。

郵船靠上棧橋後,第一批喊叫著下船放風的,是那些在底艙窩了許久的經濟艙乘客。

像吳法正這種住在上等艙,隨時能出艙望海的,就沒有那麽迫切了。

事實上,吳法正今天的姿態很平淡……某種程度上來說,過於平淡了。原因很簡單:相同的場面,他這一路行來,已經見過多次。

首先,登州新港是一處土墻圍起來的四方形建築群,規模不大,普通小鎮的格局。

梯型土墻的高度並不高,但是很厚實,平平整整,規規矩矩。

這種北方常見的“土圍子”,和吳法正旅途中在鹽城、海洲(連雲港)、瑯琊(青島)等地見到的港口一模一樣。

其次,土墻內的建築格局也是相同的:正中冒著黑煙的鍋爐房、內陸方向的商住區,沿海一面的倉儲區等等等等。

另外,每一處港口,都會有一兩條碼頭用來停靠船只……這種和上海港就不能比了。

最後,一定會有一條平整堅實的石子路或是煤渣路,通往視線內最近的城池。

登州港也不例外。吳法正今天踏出艙門的第一時間,就望見了十余裏外的登州城,以及那條沿著海邊鋪過去的石子路。

待到旅客大部分都下船後,沉默觀望的吳法正這才對艙內的老仆說道:“平叔,下船尋些吃食吧。”

名為平叔的老仆,聞言自無二話,尋了個籃子,隨著自家少爺下船改善夥食去也。

下船後沒過多久,主仆二人就根據“經驗”,在港口的商住區找到了食品一條街。

坐在面館內,吳法正隔著窗戶,首先看到的,是站在土墻頭巡邏的“保安”。

講真,一開始,吳法正對於這些穿著黑衣,背後用白漆刷著保安兩個字的“私兵”,是很有一些懷疑的。

要知道,這是個盜匪橫行,官賊不分的時代。吳法正生於山西,近居邊鎮,聽多了各種官賊勾結洗劫村寨的故事。

而在他看來,曹氏在長江以北設立的這一串土圍子港口,再適合被人打劫不過了:既無高墻,又無強兵,內裏還聚囤著諸多財富。

這些都是真真的硬通貨,比金銀還實在……譬如倉庫裏的糧米,譬如倉庫裏的雜貨,譬如倉庫裏的罐頭。

然而這點看法,在一次無意間看到保安用後膛槍射殺盜匪後,就煙消雲散了:已經騎馬跑出圍子百五十步的賊人,被土墻上的保安,輕而易舉打死在了當場。

見識到後膛槍的威力沒幾天,吳法正不合又在海面上,看到了掛著曹字認旗,風馳電掣般航行的高速巡洋艦隊。

目瞪口呆之余,望著前方瞬息變成黑點的艦艇,再結合之前的連珠快槍,吳法正不需要多高的軍事素質就能推斷出,那一串土圍子港口似危實安,根本不像表面上那般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