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節 北歸(七)(第2/3頁)

以成年男子居多的流民團夥,大多穿著破爛的土布衣衫。即便眼下已是寒冬天氣,他們中依舊有許多穿著單衣,露出大面積潰爛皮膚的人。這些人佝僂著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拼力前行。

大多數流民,都背著布袋或者竹筐,手中撐著一根竹竿……這是防備自己被野狗叼走的最後武器。

隨著護衛頭目吳遷吳四爺一聲響亮的唿哨,商隊全體護衛頓時刀出鞘,箭上弦,引馬護住了車輛。

“行行好吧,老爺,賞一口吧!”

就在兩股力量交錯的一瞬間,無數雙黑色手臂林立伸出,流民們滿是皴裂皮膚的臉龐上,只有眼白泛出了人色,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給老子讓開!”

下一刻,護衛外號叫和尚,另一個叫啞巴的兩員猛將,手持木棍和馬鞭,吆喝連聲,靠著高超的控馬技藝,連沖帶砸,硬生生將試圖阻攔車隊的流民給打散開來。

這一個回合過後,流民頓時認識到了實力差距,讓開了道路。

於是,雙方……商隊一方在高度戒備中,和流民團隊緩緩交錯而過。

吳法正站在移動的車架上,一手拉著貨繩,另一手持著一根鐵尺,冷冷看著腳下那些或乞求或仇恨的眼神,絲毫沒有半點憐憫之態。

在這個時代能活到成年的北方人,哪怕是富家公子,對於流民的可怕也是從小就耳聞目睹的。

這種時候,但凡應對不好,那可就不是丟一點財物的問題了。

商隊剛才倘若稍稍有一分軟弱,讓這些流民鼓噪起來,那毫無疑問,下一刻就會遭受圍攻。他吳法正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路邊碎骨……衣服被扒掉,皮肉因為細嫩而被下鍋煮了之後剩下的那種骨架,上面還有殘留的牙印。

所以吳少爺這一刻絲毫不敢大意,繃緊了身體,隨時準備敲碎某個人的腦袋。

就這樣在全力戒備的狀態下,商隊全體繃緊神經,用了好一段時間,才終於和流民大隊交錯開來。

扭頭看著漸漸遠去的黑影,吳法正這才松了一口大氣,坐回了車尾。

這個時候,吳法正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很久很久以來,他都沒有在路上見過流民和餓殍了。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哦……”吳法正回憶起來了:“去歲下了江南,便再也沒有見過路倒屍了。”

就在吳少爺回憶連篇時,車隊總管吳掌櫃卻招手示意吳遷過來,然後附耳在其耳邊說了兩句。

吳遷點頭領命後,準備了一下,然後便帶著和尚和啞巴兩個哼哈二將,三人三馬,長刀出鞘,反而回頭追上了流民隊尾。

看著木然轉過身的流民,吳隊長一揮手,兩個包袱被扔在了馬前。

下一刻,包袱散開,黃色的雜糧饅頭骨碌碌在雪地上四散滾將開來。

迎著緩緩走過來的人群,吳遷揚聲大喝道:“聽好了,由此地東行三日,便是霸州城。到了地頭,有那海東曹大帥賑濟爾等。曹大帥仁義無雙,定教爾等吃喝不愁……拿了幹糧便速速去投奔吧!”

喊完最後一個詞,吳四爺便揚刀打馬,掉頭追上車隊,穩穩護送著大夥與流民漸行漸遠……

……

任何一處穿越者在各地的開埠區域,政宣系統都是最早進駐該地區展開工作的部門。

即便穿越眾裏面大多數都是底層屌絲,但終歸還是有不少明白人的——意識形態方面的鬥爭,從來都不能掉以輕心。

這些年下來,深層次的理論雖說還沒有(穿越眾自己都整不明白),但一些膚淺並且容易起效的工作,文宣系統還是做了不少的。

譬如說:廣告軟文。

現如今,凡是從天津出發,去北中國各地做行商的隊伍,但凡遇到流民,多少都會像方才車隊所做,給流民宣講兩句。

蓋因這些流民遲早都會落到曹大帥手中。到那個時候,如果負責政審的部門發覺某某商隊沒有替曹大帥揚名……那曹大帥肯會很生氣,後果……

沒辦法。剛才護衛隊最後的騷操作……都是各地商人和“天津商貿總公司”互相“磨合”了幾番後,才終於“頓悟”到的“默契”……有點像十七世紀的404,看不見摸不到,但無處不在。

……

從這一撥流民開始,接下來的日子,車隊開始頻繁遇到路邊骷髏一般的餓殍屍體和大隊的流民。

而義鑫隆車隊則仗著護衛力量強大,一路上有驚無險,終歸在四日後,趕到了定興縣城。

定興是河北大縣,有名的拒馬河穿縣域而過。接下來,商隊過了定興,就距離太行腳下的易縣不遠了,最多兩三日行程。

於是車隊沒有停歇,只在定興過了一夜便開拔,出城沿河北上,目標易縣——這裏由於地型關系,車隊必須先沿著拒馬河北上,繞過一處河湖後,才能西行去易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