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節 北歸(十)(第2/2頁)

這夥騎馬的悍賊並沒有旗幟,大多數人臉上,有著坑坑窪窪的印記,明顯是常年在風沙之地行走的馬匪。

就在雙方安靜對視的過程中,伴隨著一聲響亮的喝罵,聚在關前的匪夥,突然間大聲鼓噪起來。隨即,各種喝罵聲,怪笑聲,乃至汙言穢語,響徹了山谷,在山間不停回蕩。

見此情形,城墻上並沒有多少騷動……好歹也是走南闖北的老車隊,匪夥這種淺白的恐嚇,嚇不住人。

果然,見城頭上拿著刀兵的防守方並沒有慌亂,匪夥很快安靜了下來。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的開始。

見鼓噪沒效果,刀條臉大哥與C位大哥點頭示意後,一揮手,從他身旁便竄出了一位騎士,打著馬,不緊不慢地向關下行去。

伴隨著“咯噔咯噔”的蹄聲,墻頭上吳遷很快認出了來人:之前被他特意放走的太行探子顧老成。

這時候的顧老成,再不是之前倉惶跑路的姿態了。只見他懶懶散散,不疾不徐,享受著緊張的氣氛,感受著關上關下無數雙眼睛的注視,緩緩將馬兒停在了關前。

掃視關上一眼,顧老成臉上先是露出一絲獰笑,然後揚聲開氣,大喝道:“墻頭上的聽好嘍,今日廣義幫哈大當家,太行山顧大當家,宣化馬爺三旗並流,要尋你等發一場利市。”

“識相的,就老老實實開門迎客,可保小命。若是勞廢大爺動了手,那就是雞犬不留!~”

喊完後一句後,顧老成揚了揚手,最後喊道:“老規矩,一柱香功夫,取舍自便。”

看著顧老成打馬返回的身影,墻頭上一時陷入了沉默。盡管昨夜到現在,無數次幻想到了眼下的險惡狀況,但是事情真走到這一步時,很多人一時還是無法接受。

這種時刻,別人可以發呆,但決策者是無法發呆的。迅速將心中的負面情緒壓下來,吳掌櫃定了定心神,開口問道:“太行顧鳴和宣化馬戒都是咱們知道的,可那居中的廣義幫,又是何來頭?”

一旁護衛老傅臉色像吃了屎,慢吞吞地回道:“這廣義幫是近幾年才冒頭的匪夥,全員有馬,來去無蹤。聽說這夥人下手狠辣,出手往往不留活口,難纏得緊。彼輩頭目是哈六,據傳早年間在草原上做過馬匪,也做過幾日官兵。後來因隙反了上官,這幾年又出來做馬匪了。”

聽老傅這樣說,吳掌櫃反而放松了心態:“如此說來,咱們今日也是沒退路了。”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事情到了這一步,要是投降,那麽商隊這些人即便保住性命,回去後也會受到長期性的懲罰,還會牽連到家人。

所以對於吳掌櫃來說,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動員全體夥計,固守待援。

除此之外,別無它路。

而剛才老傅的話語已經表明,對手是不會留活口的,所以這下吳掌櫃省事了。他無需費太多口舌去動員夥計,大家為了自己的小命,是一定會和匪夥拼命的。

墻頭上很快達成了統一意見。

這之後,吳掌櫃尋到了在院內不知所措的老兵馬有布一夥。

由於只有八個人,所以原本的墩台主人,夥長馬有布這一股官軍勢力,事實上已經失去了墩台的主導權,變成了吃瓜群眾。

但這並不妨礙老馬同志行使他本身的官方職權:報警。

對於一處守員只有八人的墩台來說,其所擔任的官方職責非常簡單:“有警舉煙為號,寇至鳴炮以報訊。”

這也是吳掌櫃尋到老馬後,要求他做的事:鳴炮示警。

注意,不是放煙,而是鳴炮。

“舉煙為號”,就是史書上最常見的“放狼煙”。

狼煙一放,左右不明情況的各處關隘也會隨之放煙,次第傳播。這時候,西至山西邊關,東至京城燕山,整個大明的北方軍事防禦體系都會緊張起來。因為就大明朝眼下的局面,唯一值得放狼煙的,就是韃虜入寇了。

今天這局面,要是老馬放了狼煙,那倒是能立即召來大批官兵驅散匪夥……然而,等上官查明內情後,那等著老馬和商隊所有人的,則是誅九族的大罪……小民百姓敢裝周幽王的逼,分分鐘就被人抹平了,認識誰都沒用。

這個道理,吳掌櫃自然是懂的,所以他的要求很簡單:鳴號炮。

鳴炮是正規應對小股匪徒的程序。墩台鳴炮,附近關卡的官兵會聽到,會派人前來查看。

當然了,如此大規模的匪夥,關卡值守武將到底會不會發兵,那就是個未知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