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大梁

七歲的高睿定下了終身大事,只等年滿十六再成親,如高浚、高淹等人,也將是這一安排,眾所周知,高澄在反對早婚的態度上,一直很堅決,包括元仲華、李祖娥都是在娘家養了許多年才進門。

俗話說長兄如父,高澄也確實盡到了一個長兄的責任,他就曾嚴厲告誡諸弟十四歲以前不許近女色,也與府中婢女放出話,誰若是敢在弟弟們年幼時候,去撩撥他們,自有家法嚴懲。

高澄雖然貪花好色,但他硬生生忍到了十六歲,也有底氣與諸弟說那番話。

隨著鄭偉在滎陽鬧市被處決,城中百姓無不拍手稱快,而高澄也以高睿與鄭氏訂親為名,在滎陽城設宴,與鄭氏重要人物,如鄭雛、鄭道蔭等人聯絡感情。

對於鄭偉之死,鄭氏的態度很一致,認為他咎由自取,與人無尤,更責怪不到齊王的頭上,有這樣的看法絕對與滎陽城內外駐紮的八萬胡兵沒有關系。

實際上,高澄擔心士族壞事,士族們也同樣害怕齊王不講規矩。

在爾朱氏屠弘農楊氏以前,哪家又想得到統治階級能對門閥下這麽狠的手,偏偏高氏與爾朱氏的根基差不多是同一批人,這也是關東門閥對高澄屢屢讓步的原因之一,要田給田、要隱戶給隱戶,誰也不敢挑頭反抗,生怕落了楊氏的下場。

太昌十年(541年)三月末尾最後一天,高澄在滎陽短暫停留兩日後,即啟程繼續向東,而各地縣試也隨著三月即將結束,正式開展。

相州鄴城,別看王阿井貪生畏死,但憑著出眾的水性,他居然還真的混進了水師行列,自明年起,就將享受到中兵待遇。

不過對於他來說,眼下更重要的是兒子王公允的縣試考試。

十一歲的王公允與父親站立在考院外,由於緊張,手心已然冒汗。

王阿井也察覺到了兒子的異樣,他安慰道:

“張刺史年過三旬參考,亦有今日成就,你才十一歲,有的是機會,莫要緊張,盡力便是,為父如今入了水師,餉銀遠勝於前,你也無需非得考進縣學為家裏節省開銷,做到平常心便是。”

說罷,王阿井朝一個四五旬年紀的皓首老者的背影指去,笑道:

“該有壓力,要緊迫的是這些人。”

王公允聞言深吸一口氣,心情稍稍平復,不得不說,父親入了水師,著實讓早熟的他少了許多壓力。

“阿爺放心,孩兒必定全力以赴。”

時間的車輪駛入四月,高澄的巡視隊伍依舊在河南地界向東行進,南北各地相對安寧,僅有宇文泰在蜀南對占據蜀中原有人口大多數的僚人或剿或撫。

而遙遠的西北方向,高車國都彰八拉城(新疆昌吉)卻在柔然人的圍攻下,搖搖欲墜。

柔然人的偷襲,對高車國主力軍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如今堅守孤城,外無援兵,柔然可汗阿那瓌成竹在胸,立國五十五年的死敵,即將被自己征服。

有禿突佳在洛陽傳遞消息,他已經得知元魏重歸一統,高歡身死,以及高澄順利即位齊王的最新消息,當然,這所謂的最新消息也確實過於滯後。

阿那瓌沒有冒頓的野心,曾經作為北魏附庸的他,中興柔然,又滅亡死敵在即,早就是自得意滿,半點沒有南下中原的心思。

只能說高澄運氣著實不錯,南北大敵蕭衍、阿那瓌都是小富即安,沒有吞吐天下之志。

而真正有大志向,本該朝氣蓬勃的武川集團卻被他趕去了蜀地。

四月初三,縣試放榜。

王阿井沒上過學,稱得上目不識丁,但他認得王公允三個字,當年張德興用樹枝劃在地上,他曾臨摹過。

擠在熙攘的人群中,王阿井懷揣著緊張心情,仔細查看榜單上一個個陌生的字眼,生怕漏過了兒子的名字。

周圍有人喜笑顏開,有人神色淡然,也有人掩面而泣,王阿井不知道他會屬於那一類,哪怕先前與兒子說要有平常心,真到了出成績的時候,自己卻根本做不到。

懷揣著內心的忐忑與不安,終於,他找到自己唯一認得的三個字,王公允的名字被謄寫在榜單的末尾部分。

緊張的情緒得以釋放,但內心的喜悅難以用言語表達,看到名字的一瞬間,感覺這些年來的辛苦付出都是值得的,兒子只需再進一步,過了府試,擁有做吏的資格,哪怕過不了京試,那也算是改變了命運。

王公允站在人群外,望見好不容易擠了出來的父親毫不掩飾的笑容,他激動地握緊了雙拳。

同一天,齊王車駕抵達大梁城,梁州刺史趙彥深與練兵大將段韶領大小官員在城外恭迎。

高澄笑意洋洋地與段韶、趙彥深寒暄,向梁州官吏們充分展現他們之間的親近,可入住由趙彥深事先準備好的宅院後,高澄屏退了眾人,只留了段韶與趙彥深,臉色卻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