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出使

高澄在洛陽受禪的消息傳至成都後,宇文泰等人無不痛罵國賊,高澄後來聽說這件事也很疑惑,一群梁臣、梁將擱這裝什麽大魏忠良,元魏最後一個忠臣只能是他,大齊天子。

作為一個王朝,元魏確確實實是滅亡了,哪怕元寶炬在宇文泰等人的擁護下,關起門來還是行天子禮儀,用天子儀仗自娛自樂。

但給蕭衍納了降表,受了大梁魏王之封,西魏政權實質已經轉化為蕭梁王朝體系下一個諸侯國而已,只不過這個諸侯國的獨立性過強。

後三國如今的關系,與前三國時期,孫十萬於公元222年受封大魏吳王,至公元229年稱帝建國這段期間一個模樣,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人與人的悲歡不盡相同,宇文泰等人在為元魏王朝哭喪,前魏宗室,冀州刺史元孝友日子可過得滋潤。

雖說按照慣例,他被降爵一等,由臨淮王成了臨淮郡公,子孫承襲,依舊要降爵一等繼承,只有元善見及其子孫能世襲郡公之位,但好歹是把命保住了。

大齊天子要是真有屠戮前魏宗室的打算,就不會做出這樣的規定,一股腦全殺了,哪還有得著一代代降爵這麽麻煩。

元孝友也算過,以他郡公爵位降到底,至少能傳七代人的富貴。

‘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如今自家富貴尚且能傳七代,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再怎麽後人的爵位、富貴一代不如一代,也好過宗族被屠的淒慘下場。

況且天子建國後,依舊對他委以重任,將他由冀州刺史調任幽州刺史,由冀州這麽個富饒之地,轉去幽州,旁人或許會有怨氣,但元孝友不同,他在此前收到了高澄一封密信:

‘冀州,大齊龍興之地也,朕深得民心,所任無需心腹,今國朝新立,四海或生波瀾,於卿當有大用。

‘範陽盧氏,朕之姻親也,然人情反復,不敢僥幸,欲使卿牧於幽州,震懾宵小,盼卿努力,朕必不相負!

‘閱後即焚。’

用通俗的語言翻譯便是:

‘冀州那是我老巢,誰當刺史都一樣,現在國家剛剛建立,像老元你這樣的大齊忠良,放在冀州純屬浪費,就該去能夠讓你發光發熱的地方。

‘幽州那地方有個姓盧的家族,雖然是我姻親,可我對他們不怎麽放心,就想把你調過去替我看住他們,好好幹,我絕不會忘記你的功勞苦勞。

‘記得看完要燒掉哦。’

燒了高澄密信,等了兩天收到朝廷送來的任命詔書,元孝友開開心心帶了美妾往幽州上任,當然,妻兒還是留在洛陽為質。

老規矩了,換湯不換藥而已。

相較於元孝友,受命出使南梁的溫子昇可一肚子憂愁。

倒不是為了前朝江山社稷被篡奪,他沒這個膽子,而是為了自己這一趟出使的使命。

雖然他溫子昇憑著文采,在江南多多少少也有幾分顏面,但天子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一面在北方大肆編練水師,明擺著在蕭衍說:我要進來了哦。

另一面又讓自己去為他求娶蕭衍的掌上明珠,這都叫啥事嘛,還不許自己與南梁締結和約,除非蕭菩薩真的念經念昏了頭,否則哪會答應這種要求。

當然,說不定人家真的老糊塗了咧,畢竟都八十五歲的人,多少也要幹點這個年紀該幹的糊塗事吧。

懷揣著這樣的期望,昭德元年(548年)二月初三,溫子昇又一次來到建康城,此時距離前魏太昌四年(535年)受命出使南梁,已經過去了十三年。

十三年物是人非,曾經的大魏使臣,搖身一變,成了前來通報消息與請婚的大齊使臣。

身份變了,交情不變,然而生老病死,人生定數,曾經一同在文會吟詩作畫的好友們卻少了一些。

可為何這八十五歲的蕭衍精神頭依舊這般的足。

晚宴上,看著言笑晏晏的蕭衍,溫子昇暗自嘀咕道:

‘難不成食素寡欲真有長壽之效。’

便也存了心思回去告知大齊天子,然而讓高澄這個二十多歲的壯小夥食素寡欲以求長壽,這長壽,不要也罷。

席間,溫子昇與南梁君臣以文會友,氛圍逐漸火熱。

蕭衍倒也沒有拿高澄篡國的事情說事,畢竟類似的事情,四十六年前他也幹過,幹得比高澄可要絕得多,把齊明帝都幾乎給殺絕嗣了。

和諧的氛圍直到溫子昇提出為大齊天子求娶溧陽公主蕭妙淽,才戛然而止。

蕭衍也不是舍不得一個孫女,畢竟這幾年高澄在北方給的壓力著實不小,若以一女子,能換兩國和平,再是寵愛,他也能割舍。

“齊天子欲尚公主,可是要與我朝盟好?”

蕭衍滿含期待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