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遊焦山(第2/3頁)

幾人搜腸刮肚,卻無法想出勝過石楊二人的詩篇,此刻不禁有些懊惱。

“柳兄不是還有一篇未作嗎?”這時田志成出聲提醒道。

幾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用熱切的目光看向柳賀。

柳賀淡淡瞥了田志成一眼:“我不擅詩,學堂人人皆知。”

“柳兄你文章都已上榜三次,柳兄之才就連丁先生也稱贊過數次,又何必謙虛呢?”田志成卻沒有放過柳賀,反倒不依不饒了起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既田兄一再要求,我便拿出來又何妨?”柳賀看向田志成,“只望田兄莫要責怪,我鄉間出身,不如田兄有句容風水可沾。”

眾人這才想起,田志成並非丹徒戶籍,他是句容人,與石景江楊越二人來自一地。

柳賀借了筆,寫了幾行短詩。

眾人一看,只見紙上寫著“江心高塔聳,水面雀兒鳴。落葉蕭蕭下,篷船晝夜行”四句,果真如柳賀所說,他詩才只是平平。

石景江道:“這位兄台倒是有自知之明。”

柳賀沖他略微拱手,語氣平淡:“石兄詩才高,可惜科舉不考作詩,不然石兄倒是可以拿個狀元回去。”

族學幾人正要應和柳賀,湯運鳳卻一擺手,輕聲提醒:“幾位莫要出聲,讓柳兄先說。”

之前柳賀舌戰葛長理一事湯運鳳還記得清晰,柳賀這人平素寡言,也不愛吟詩作對,像極了古板的老學究,可柳賀一旦開噴,戰鬥力比之平素最愛爭論的幾人都不弱。

只聽柳賀又道:“句容一縣縱文運昌盛,又與石兄何幹?石兄是哪一榜的進士,又得了什麽功名?石兄所想,是石兄一人的想法,還是整個句容士子的想法?”

“石兄一人在此大肆譏笑我丹徒士子,可知嘉靖朝開科十四次,句容一縣上榜者僅三人?許汝敬相公為官在鄉名聲一直很好,可知家鄉出了石兄這位才華冠絕一縣之人?”

“柳兄說得好!”

“我丹徒科舉再弱,也是出過頭甲的!豈容你句容士子胡亂汙蔑!”

“科舉向來以功名定勝負,詩才再高又如何?”

“在下並無小看石兄詩才之意。”柳賀聲音不高,石景江聽著卻分外刺耳,“若是石兄有一日蟾宮折桂,倒是可以笑我丹徒無人。”

……

石景江與楊越走了,可是眾人已無吟詩的興致,在山上稍轉了幾圈便返

回了族學。

柳賀在山上為眾人出頭,這讓原先和他關系一般的同窗們對他多了一分佩服,只覺柳賀平日雖不愛說話,卻從不讓自己人吃虧。

反倒是田志成所作所為令人不喜,明知柳賀詩才平平,卻依舊架著柳賀出來作詩。

眾人不由想,平素雖與田志成相處甚佳,可此人畢竟是句容人,到了一眾同窗合力時他竟毫不盡心,反而攛掇著柳賀交文章。

同窗之中,湯運鳳也是丹陽軍籍,可他已在丁氏族學讀書,石景江羞辱的是他們所有人,這時候又何來戶籍的區分呢?

田志成一貫圓滑老到,此刻給眾人的印象卻只有精明了。

柳賀因此在同窗中名聲更好,在眾人看來,柳賀有一股俠士的風範,平日雖話語不多,可一開口便是雷霆千鈞。

柳賀的感想是,下次再也不作詩了。

他把自己寫的那首五言詩偷偷藏起來,只覺文采沒有,用詞簡單,可讓柳賀用後人詩篇震驚全場他也做不到,不然來一句“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或者“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那是絕對能達到一下子出名的效果的。(注1)

但經此一事,柳賀的學堂生涯反而更愉快了。

即便學堂眾人都以科舉為目標,為了科場中式翻臉不認人的都有,可日常相處中,眾人還是偏向於有擔當之人,不看那人說了什麽,只看那人做了什麽,誰也不願被人在背後捅刀。

這次去過焦山之後,等學堂下回放假,眾人都借了柳賀自己家中的《詩經》注釋與注疏,眾人知曉柳賀家境艱難,也曾見過他在學堂抄書,於貧家子弟來說,買書無疑是奢侈的。

其實柳賀家倒沒有眾人以為的那麽窮,不過相比多數同窗,他家境確實很一般。

柳賀謝過眾人好意,借書之後總第一時間讀完,再及時歸還,若是同窗與他探討文章,他也毫不推拒,擅長便是擅長,不會便是不會,他不敷衍,卻也不虛偽。

“柳兄真君子也!”

自焦山回學堂後,眾人在作詩一道上輸了石景江,雖然科場不考詩賦,可輸便是輸了,便是有再多借口也無法掩蓋事實。

因而這段時日,晨課時學堂中讀書聲朗朗,眾人原先還有些懈怠,眼下卻專注於讀書一事。

鎮江府上一榜無人中進士,此事看似與他們無關,可作為鎮江府的士子,若是旁人以此譏笑於他們,他們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