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發怒(第2/2頁)

“那倒也好。”

內閣議事這一日晚,柳賀的自辯書竟已經快馬抵達京中,同時抵達的也有吳桂芳的奏折。

吳桂芳在奏疏中稱,柳賀在徐、淮、揚、泰四府治水時兢兢業業,事必躬親,各地堤壩俱是他親自勘核,可以說是夙興夜寐靡有朝矣。

“臣實不知柳澤遠為何遭劾,治河之計乃民生大事,去歲淮河疏浚以來,大運河上漕船、鹽船往來不斷,若因疏浚之故使船只行程放緩,耗費不過一日一夜,因河水疏通,漕船抵京之日比往日更早,何來耽誤鹽運之說?”

吳桂芳將鹽運司衙門狠參了一通,大意是鹽運司衙門之富庶朝野上下皆知,鹽運司衙門運兩淮之鹽,卻從不參與河槽的治理,漕督衙門不求鹽運司衙門鼎力協助,但為何鹽運司衙門偏偏他們治河時放冷箭?

吳桂芳表示,因鹽運司衙門這道奏折,他幾日未曾睡好。

“鹽船若因漕事被耽誤,鹽運司衙門與漕督衙門同在揚州城中,漕船與漕運總兵皆在淮安,鹽運使為何不來相商?”

之後,吳桂芳的奏疏與柳賀的自辯書中均提到,所謂的張揚跋扈是為何。

張居正讀完兩人奏疏後,便吩咐手下:“去請大司徒及大司寇。”

過了一會兒,戶部尚書王國光和刑部尚書王崇古到了。

張居正便將吳桂芳及柳賀二人的奏疏遞了過去:“近日對柳澤遠的彈劾,二位想必有所耳聞吧?”

“鹽運司衙門及揚州知府說得頭頭是道,六科也是彈劾不斷,可事實竟是如此。”張居正道,“治河之事原本阻力就不小,然而有些官員不願為治河出一份力也就罷了,竟連栽贓陷害、顛倒黑白的伎倆都用上了。”

王國光和王崇古讀著兩人的奏疏,相比言官們毫無細節的彈劾,柳賀的自辯書中卻將何日何時遇見所謂“寒了心的士紳”的事實一一澄清,他在自辯書中稱,“臣手臂傷不重,腿只疼了幾日,小女卻啼哭不止,夜間偶有驚醒……”

他又說,第二日命人前去江都縣衙問詢,卻被告知昨日被抓之人已被釋放。

至於錢家如何送禮,送了何禮,又是如何將管家錢貴及錢啟趕出,柳賀皆有紀錄,且有物證、人證。

王國光與王崇古翻至最後,只見人證一欄有當日因錢二公子縱馬受驚的百姓的手印。

柳賀這封自辯書上最絕的是,除了當日百姓的手印外,這錢二公子之後又開始縱馬傷人,柳賀竟將其數月之內縱馬傷人的每一日都記載了下來,一月記載了二十日,半年便有近一百日,足足數百位百姓的手印。

錢二公子當日賞柳賀玉把件的言論也被柳賀記錄在冊。

柳賀也在自辯書中明言,此事發生之後,他便在南京刑部備了案,只因自身“官卑勢弱”。

王國光和王崇古:“……”

好一個官卑勢弱。

但柳賀這封自辯書可以說得上是十分完美了,他本是文章大家出身,文章極易令人共情,加上柳賀將程序做盡做絕了,就連江都知縣的言論也都被他記載了下來。

這就是記憶力絕佳的好處。

盡管柳賀有博取同情的嫌疑,可王國光與王崇古卻很理解柳賀的憤怒。

堂堂五品同知,朝廷官員,殿試時天子欽賜一甲第一狀元,還是當今天子的日講官,遇上一商人之子竟遭如此羞辱,這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柳賀說,盡管他不信江都知縣之言,但因河事忙碌,他不願在此事上多費精力,自春節後,他的妻女都已返回鎮江府,他便一門心思撲在治河上。

可柳賀的忍讓卻換來了汙蔑。

鹽商為此擔憂心怯,柳賀做了什麽嗎?

言官、鹽運司衙門及揚州府都不能拿出實證,可錢二公子縱馬傷人一事,揚州府中卻有數百百姓願意為柳賀作證。

“汝觀兄,你怎麽看?”

鹽運司是戶部下屬的衙門,王國光道:“此事須得核實過後再報元輔。”

張居正卻“啪”地將折子往地上一拍:“你任大司徒之職,仍知核實後再報,鹽運司衙門此事經過核實了嗎?經何人核實,又有何人作證,你令鹽運司衙門拿出章程來,本官要實證,明白嗎?”

張居正命手下中書將近日彈劾柳賀的奏章拿出:“若人人如他們一般,朝堂上下何人敢再任事?”

張居正翻一本便念出其中一句,念到後來,他臉上再無怒色,而是冷色了:“他們不就是嫌柳澤遠修河礙眼嗎?本官偏偏要讓柳澤遠一直礙著他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