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制造謠言

春節一過,朝中傳聞依舊不止,張居正只歇了正旦這幾日,待各衙門恢復辦事,他又上了數道疏。

天子批復仍只有二字——不允。

張居正這回沒有作戲,也沒有叫吏部尚書王國光私下做什麽,求去之意表露得十分清楚,這和萬歷五年時已完全不同。

但不管怎麽說,他自首輔位上離任仍需一段時日。

張居正既要退了,下一任首輔必然是張四維,此時已有膽大的官員自張四維府上拜賀,拼的就是一個趁早。

張四維卻將那些去他府上拜望的官員一一叫走,可謂謹慎到了極致。

無論如何,他不能將名字傳至張居正耳中,他此時做了什麽、說了什麽話,恐怕都毫無遺漏地被張居正知曉。

現在是關鍵時刻,他不能有一絲疏漏。

不過一日深夜,一輛馬車停在張四維府門前,馬夫遞了帖子,下一刻,馬車便悄無聲息地停進了張四維府中。

來見張四維的正是申時行。

申時行與朝中官員皆是交好,他雖受張居正器重,但他為人圓滑,便是與張居正私交不睦的官員,申時行也能與之打好關系。

他和張四維的關系也不算壞,畢竟都在張居正手下任閣臣,於朝事上建樹不多,在士林中口碑也只是平平。

“次輔。”

“汝默來了。”

張四維早知申時行要來,早早便在府中候著了,二人一面是為了商量張居正歸政之事是否為真。

說實話,二人一直盼著張居正卸任首輔之位,可張居正真要退了,二人反而十分不適應。

因而這段時日,二人皆夾緊尾巴,處處小心,不敢有一點錯處,唯恐哪裏觸犯了張居正的禁忌。

申時行這三輔日子倒稍稍好過一些,張四維卻覺得格外艱難。

二人把不準張居正究竟是要退,還是仍在猶豫,若張居正在天子一遍遍挽留下決意繼續留在朝中,他二人又該如何?

此事讓二人最為惱怒的,便是張居正一點口風也沒透露。

“柳澤遠似是知曉一些實情。”申時行道。

張四維目露嘲諷之色:“元輔對這門生器重過了頭,連汝默你都要退居一射之地了。”

他這話有離間申時行與柳賀的意思,申時行如何聽不出?

以往年輕官員中,張居正最為提攜的便是申時行,自隆慶時張居正任閣臣起,申時行的風頭蓋過了嘉靖三十五年與嘉靖三十八年的進士,一路順風順水,輕輕松松便入了閣。

就連張四維都遭攻訐回鄉過一段,申時行卻一直留在京中。

可隆慶五年柳賀入翰林院後,張居正看似對他多有打壓,實則讓柳賀在幾個關鍵衙門歷練過了,柳賀所經手的也都是實事,因而眼下柳賀雖未入閣,在官場與民間的威望卻不低。

最關鍵的是,張居正歸政前要將柳賀擡進內閣。

“汝默可知,張子愚、曾三省皆有投靠柳澤遠之意?”張四維道,“若柳澤遠真入了閣,王汝觀必會和他親近,你我在閣中地位雖在他之前,但他上有天子器重,又將張黨之人收攏手下,這般下去,內閣恐無我二人立錐之地。”

申時行自也明白。

他想問張四維,可有法子令柳賀不入閣,但他在外一向是端方君子,縱有想法,也不好當面表露。

對王錫爵入閣他倒沒什麽想法,王錫爵的威力不如柳賀那般大,且王錫爵是他的同年,相交日久,對彼此的脾性都很熟悉。

王錫爵只是有些書生意氣罷了,申時行應對他時覺得十分容易。

可柳賀……若柳賀接掌了張居正一系的官員,正

如張四維所說,內閣或許真無他二人立足之地。

柳賀的脾性不似張居正那般霸道,但辦起事來同樣不達目的不罷休,若再給柳賀一些時日,恐怕他就是下一個張居正。

申時行雖入了閣,可他這閣臣幹得並不快活,民間京中皆知,他這三輔就是張居正的家臣與屬吏,絲毫沒有閣臣的威風。

申時行入閣也有三年多,張四維清楚這位同僚的性子,如何不明白他心中所想?

張四維便道:“柳澤遠想入閣也並不容易。”

“次輔此言何解?”

“汝默恐怕不知,張太嶽年前曾進宮面見天子,二人相談許久,天子對王元馭入閣一事倒是贊同,可柳澤遠入閣……”張四維壓低了聲音,“宮中阻力頗多。”

“柳澤遠在民間有不畏權貴的名聲,正是因為他敢於頂撞太後,能與東廠相爭。”

“他既利用皇家刷自己的名聲,就不必怨天子不讓他入閣。”

申時行道:“但天子對柳澤遠一貫信重。”

張四維微微一笑,道:“天子一旦親政,與不親政時終歸不同。”

“世宗對張永嘉不曾信重,對夏貴溪不曾信重?”

張璁和夏言的結局卻都稱不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