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李文簡聞言一怔, 繼而疑惑地看著她,目光倒是很平靜,在等她繼續說下去。
“他……”昭蘅低著頭, 直起身子後發現李文簡一直盯著她,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慢吞吞地揪著寢衣的衣帶,聲音漸漸地低下去:“我……”
昭蘅抿著唇,半晌沒說出下文,悶悶地望了他一眼,然後又垂下了頭。
“我認識嗎?”李文簡問。
昭蘅垂下的眼眸裏有一瞬間躲閃:“您可能認識, 他叫白榆。”
李文簡輕撚了下指上的翠玉扳指, 略思忖說:“的確認識,是個很俊俏的內侍。”
昭蘅沉默了片刻,輕輕地應一聲,衣帶用力地纏在瑩白的手指上,勒得血液積在指尖成了酡紅色。
“之前我在浣衣處的時候,他很照顧我。”昭蘅垂下眼睛, 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翳, 她遲疑了一下,才直起身望入他的眼中:“我從蔣晉府裏回宮後就認識他了, 至今已有五六年, 我很喜歡他。”
昭蘅認命地一口氣說完,心裏終於輕松多了,仿佛壓著的一塊巨石被撬開。
“嗯。”李文簡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又問:“有多喜歡?”
昭蘅猶豫, 這個問題她應該怎麽回答呢?
她和白榆之間, 什麽話都不曾說出口, 所有的情意都無聲湧動,她應該如何跟殿下形容不曾宣之於口的默契?
“我知道自己一直沒什麽大出息,以前只想老老實實熬到出宮,找個體貼溫厚的男子過日子,給奶奶養老送終。”如今再說起這些,她已然平靜不少,但言語中仍有止不住的微顫,她頓了頓,繼續說:“我以前想過,等我出宮了,若是他也有意,我願意跟他一起過日子。”
她話音一落,李文簡立刻擡眼望過來。
昭蘅對上他沒有溫度的眼神,心中微怔,她看著他,突然局促起來,她說:“這些都是我的一廂所願,他不知情。”
“不知情。”李文簡笑笑,重復了一遍她的話。
昭蘅驚訝地擡眸,覺著他說這個“不知情”和她所說的不知情好像不是一個意思。
有些話,咬牙說了也就說了,她抿了一下唇,原本跪坐在床上,見狀膝行了兩步,坐到他的身旁,伸手牽住他的胳膊,低聲繼續說:“在國公府知道您的身份之後,我就……就把這份心思給掐死了。原本打算趁他南下之際出宮,斷了幹系。可是後來的事情您都知道了,我因緣際會留在了東宮。”
“你原本可以把這事爛在肚子裏,為何要告訴我?”李文簡沉默了一息,才繼續問。
昭蘅偷偷擡眼去看李文簡,卻撞見他直白的目光,她也不避開,一雙水眸靜靜地和他對視。
“因為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殿下遲早會知道這件事。與其讓殿下從他人口中得知,我寧願自己告訴你。”這麽一說,她自己心上也有了底氣:“正如殿下當日所言,您不要輕信他人之言,有什麽話可以直接來問我。您對我坦誠相待,我也不想瞞著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不知不覺間已經沒方才的局促緊張。
“知無不言?”李文簡看向端坐在床上的昭蘅。
昭蘅認真地點了點頭。
李文簡便問:“給他繡過荷包嗎?”
昭蘅微怔,想了想,如實說:“沒有,只是在他南下之前給他做過一雙鞋。”
“沒有別的了嗎?”
她認真點點頭說:“沒有了。”
然後,她聽見李文簡低笑了一聲,猝不及防地她的臉便被側身過來的李文簡捧入掌心,他剛洗漱過,帶著青鹽氣息的吻氣勢洶洶地落了下來。
沒有任何溫柔的點觸試探,橫沖直撞地闖入,堵得她唇瓣發麻。
狠力的觸覺從唇角開始,一圈一圈漾開,逐漸滌蕩全身,最終匯聚在蜷緊的腳板心,巨顫的心窩,溫柔又迅猛地炸開。
昭蘅品著他口中的青鹽苦氣,顫著眼睫睜開眼,掙紮著想推開他。
李文簡見她欲躲,又擡手摁住了她纖柔的脖頸,像個橫行霸道的入侵者,重重地碾壓,企圖撬開她緊密的封鎖。
過了許久,殿下才松開她的唇,長臂一攬,卻又將她摟入懷中。她整個人被巨大的溫暖包裹,李文簡手心安撫似的輕輕拍著她的脊背。她下巴無力地搭在他的頸窩,細膩如玉的側臉貼在他的臉頰,李文簡輕輕冷冷的聲音從耳畔傳來:“阿蘅,你真的不怕我醋?”
昭蘅現在看不見他的表情,她垂著眼睛,感受著他周身溢出的蘭桂香氣。
昭蘅微微蹙眉,柔聲說:“殿下,他是個內侍……”
和內侍吃醋……
“我只知道他是個人,是個男人。”李文簡壓下胸腔裏的喘息:“你喜歡過的男人。”
她膽怯、怕事,卻敢親口承認喜歡他。
既坦誠,又殘忍。
昭蘅垂著眼,愣神地般地望著月華下李文簡垂在背上的長發,心裏有些發酸,她慢慢閉上眼睛,輕聲說:“都過去了,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