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翌日, 昭蘅從睡夢中醒過來,渾身像是在哪裏打了架一樣,哪哪兒都疼, 宿醉之後腦袋更是裂開了似的。
她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林嬤嬤在外頭聽到響動,趕忙捧著一碗蜜水進殿, 湊在她唇邊一點點喂她:“主子快喝些水,先潤潤嗓子。”
昭蘅真覺著嗓子幹癢得厲害,就著林嬤嬤的手小口小口喝著水,詫異地問:“我昨晚上怎麽回來的?”
她頭疼欲裂,對昨天晚上的記憶還停留在給李文簡敬酒之前。
林嬤嬤給她一邊披外衣一邊說:“昨兒晚上快子時了殿下才把您背回來。您醉得呀, 站都站不住, 還是殿下把您抱回屋裏的。”
一些零零碎碎的記憶湧入腦海,她隱約想起自己趴在殿下身上說胡話,要給他摘槐花……
醜陋的醉態在他面前畢現無遺。
昭蘅一頭紮進被子裏,不想見人了。
*
安胥之到了白氏那裏,白氏正在吩咐慧娘給七姑娘換衣裳,她身上那件衣裳太單薄。
長房的孩子們幾乎都到齊了, 今晚都要隨長輩們入宮赴宴。
“四哥哥。”七姑娘年紀小, 才六歲,正是嘴甜的時候, 看到安胥之便甜甜喚了一聲。
“你來了。”白氏笑著對安胥之說:“等玥兒換身衣裳咱們就可以啟程了。”
安胥之點點頭, 溫和地回白氏的話:“好。”
丫鬟領著七姑娘到次間換衣裳,白氏手頭空閑下來,心疼地看向安胥之:“阿臨最近公務是不是很忙?怎麽清減了這麽多?”
安胥之說有點。
白氏心疼得不行,原以為安胥之南下回來, 能好好地在家中養一段時間, 可沒想到這幾天他更忙了, 每日天不亮便出門,深夜才回。
好幾次她晚上看了老公爺回來經過他院門前,院子裏的燈都熄著。
人也越來越瘦,肉眼可見地清減下去。
後輩聽話肯上進,她這做祖母的當然欣慰。她不懂朝政,不過問他的公務,他從小就有主意,許多事情她問了也不會說,索性不問,只道:“公務雖然要緊,不過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別跟你爹一樣,忙得三餐不正,現在落下一身病。”
安胥之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應了聲“是”。
態度恭敬得倒讓白氏不好再說什麽。
一家人出門到府前登車。
長房所住的地方距離府門還有一段距離,拐過花園,正好碰到安清函姐妹。
姐妹倆給禮數周全地給長輩們見禮。
安胥之立在一旁,等她們問過禮之後才向姐妹倆揖了一禮:“小姑姑。”
安清函看了安胥之一眼,笑著說:“小四郎現在是大忙人,我們去待月居找了你好幾次,你人都不在。”
“最近有些事情纏身,很少在府裏。”安胥之說。
安清函說:“也沒什麽要緊的事情,就是想過去跟你說一聲,上次你從江南回來給我們帶的茶很好喝。”
白氏走在前頭,聽著他們的對話有些詫異,長流不是說他帶的些小玩意兒回來嗎?怎麽成了茶葉?
安清嵐注意到安胥之手裏的盒子,問他:“你入宮還帶禮物?”
安胥之低下頭,視線落在懷裏的錦盒上,說:“是給良媛送的賀禮,殿下冊封她的時候我不在京城。聽說今夜的宴席是她在操辦,便給她送了一盞琉璃玲瓏掌燈。”
“還是小四郎處事周到。”安清函笑吟吟地誇他。
安胥之收回目光,望著前方道旁一盞盞燈火,不由走了神。
他處事一點也不周到。
離開之前為什麽不給奶奶找兩個丫鬟?明明她年紀那麽大了……為什麽不告訴阿蘅若是出了急事可以報上他的名字去請殿下幫忙?
奶奶意外墜崖而亡,阿蘅不知所蹤。所有的所有,都怪他處事不夠周到。
認識這麽多年,他自然知道奶奶對昭蘅而言意味著什麽,她當時該是多麽的絕望?
浣衣處的陳婆子犯事被處死,浣衣處的人換了大半……阿蘅去向不明,和她同住的蓮舟、冰桃也不知去向。
阿蘅自入宮就一直跟著陳婆子,是受到她的牽連嗎?
她現在在哪裏?
一把鋒利的刀閃著寒冷刀芒在他胸腔裏拼命攪動,挑起他那顆血淋淋的心,捅到嗓子眼,又狠狠墜落回去,差點碎成齏粉。
他狠狠地閉上眼睛,將熱淚憋回眼眶之中。
*
寧宛致在宮門口蹲了一下午了,她出來得急,連熏蚊蟲的香草都忘了帶,被中秋的蚊子咬了好幾個包。
這個季節的蚊子可毒了,一咬一個大包,她低頭撓癢,宮道上又傳來一陣馬車輪子碾過石板的聲音。
“小四郎。”寧宛致趴在車沿上,看著緩緩步下馬車的安胥之,揮動手臂喚他。
安清函噗嗤一聲輕笑。
安胥之回過神,有些尷尬地轉頭望向白氏。白氏牽起七姑娘的手,朝他點點頭說:“去吧,我們先入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