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2/3頁)

“阿蘅,你恨我嗎?”李文簡立在她面前,聲線清冷。

“恨過的。”昭蘅擡頭,燭光照見她泛紅的眼眶。頓了頓,她又說:“可我怎麽能恨?最絕望的時候在我身邊的是您,默默包容我的人是您,讓我知道自己可以堂堂正正的人是您。殿下,當我真正見到您那顆猶憐草木青的蒼生心懷後,那些恨就泯然無蹤。”

試著從殿下的角度來看這件事情,她理解了他的愧疚。

其實她想說,不怪他的。

她和白榆,一個是宮女,一個是太監,在她看來,這樣的關系是門當戶對的,所以她能夠很坦然地跟他相處,接受他對自己的關懷和照顧。

如果知道他是小四郎,恐怕她早就跑遠了。她膽小怕事,恐沾染是非,絕不敢跟他有半分牽連,更別說要在一起。

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縱使沒有殿下,她跟小四郎也不會有故事。

因為她太怯弱了。

奶奶的死才讓她鼓起勇氣一腳踩進這個旋渦裏。

李文簡寂然無言。

昭蘅濃長的眼睫被淚水浸濕,聲音顫了顫,說:“殿下不要再愧疚,所有的事情都有個因果。這件事情裏,我們都是那個果,我恨的是那個因。”

李文簡靜默地垂眼,過了許久,才慢慢道:“不是。”

不是愧疚。

昭蘅微愣,仰頭看著李文簡:“不是什麽?”

“不是愧疚。”李文簡安靜地道:“是喜歡,是心疼,是遺憾。”

昭蘅疑心自己聽錯,詫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一身月白色的寢袍穿在他身上,猶如清風明月般自有一種幹凈純粹的美好氣質。他恰時垂下眼簾,窗欞空曠,映出滿地月華波光粼粼,那樣淡白的光落於他的側臉:“心疼你的遭遇,遺憾那些年是另一個人陪在你身邊。”

嶙峋燈火裏,昭蘅的笑容不甚清晰。

“可是我還能活好多好多年。”

“阿蘅。”

他忽然喚她。

昭蘅偏過頭看向他,卻見他在月華下抿起了薄唇,語氣一掃方才的沉暗。

“不許忘了你的話。”

*

從宮裏出來,安胥之就尋了個理由跟家裏人分開走。他還不想回家,在半道找了個人少僻靜處,坐了很久,強迫自己心緒沉靜下來。當日阿蘅究竟經歷了什麽?當初她又經歷了什麽,為何會在殿下身邊?

殿下是個很好的歸宿,他清正仁和,又心懷志遠。滿朝文武多的是有心之人想將女兒送進東宮,可他誰也沒要。

他將阿蘅留在身邊,一定很愛重她吧。

她這一生顛沛流離,有這樣好的歸宿,他應該為她感到高興。

想到這裏,他心內百感交集,苦澀又荒涼。

秋風從河心吹向兩岸,他側過臉,仰頭打量在風中搖曳的柳枝。

清脆的銀鈴聲裹挾在風裏,少女的衣袂輕拂,靜靜地走在他身後停住。

寧宛致愣愣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片刻,心裏難受得像是巨大的石頭堵著。

安胥之聽到鈴聲停駐在身後,忽然明白了什麽,他一下子扭過頭,看到站在樹下的少女。

他那雙眼睛彎起來,好似浸潤過月光一般,喚她的名字:“小寧,你怎麽還沒回家?”

寧宛致喜歡看他的笑,可是此時卻不想他這麽為難自己強顏歡笑。

長流覷了一眼安胥之的神色,為難地說:“小的拗不過寧姑娘。”

安胥之自然知道寧宛致的脾氣,也不怪長流,起身對寧宛致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寧宛致卻往後退了半步,她伸手把荷包塞入他手裏,聲音悶悶地:“我一直在等你,是想把這個荷包送給你,你若是不喜歡就絞了或者扔進河裏。以後我有了喜歡的人,自然會給他做新的荷包。這個是我專門求嬸嬸給你做的,也不好留待日後轉贈他人。”

他垂眸輕瞥那只荷包,靛青布料上生著一叢叢茂林修竹。握在掌心裏,輕柔絲滑。

許是怕他當著自己的面將荷包扔進河裏,寧宛致轉身往前走:“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家啦。”

月華之下,她穿著的飄逸的胡裝,手腕上墜著的銀鈴發出悅耳的聲響。叮叮當當,漸漸被遠處的人影淹沒。

安胥之將那荷包握在掌心,注視著滾滾流淌的河水,數次張開手,卻始終狠不下心將它擲入湖中。

他在河邊站了許久,終究還是將他揣入懷內,往安宅的方向去了。

*

“好了,你別哭了。”李南棲掰了一瓣橘子往嘴裏塞,忽然對上寧宛致濕漉漉的眼睛,她隨即將手裏理得幹幹凈凈的橘子瓣放到她嘴邊。

寧宛致吸了吸鼻子,低頭吃了橘子。

“你沒吃過愛情的苦,不知道這種滋味。”寧宛致扭過身子,將頭埋入昭蘅香香軟軟的胸口,眼淚嘩然而下,片刻便沾濕她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