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謝侯連夜將昨日府上的幾個護院捆到了寧府門外跪著。寧宛致昨日在侯府受辱, 氣性正大,愣是沒開門讓他進去,將謝侯撂在門外, 狠狠下了他的面子。

不過現在京城說什麽的都有,有的說寧宛致跟安氏的小四郎定了親, 結果在謝侯府上受辱,是以謝侯才如此低聲下氣求饒;還有的甚至說寧宛致跟謝侯府上護院有染,謝侯嫁女當日被人撞破奸情,羞憤難當,欲跳湖輕生……

流言越傳越離譜, 偏偏這種緋聞又無從解釋, 只能打掉牙往肚裏吞。

“人沒事。”李文簡皺著眉看向安胥之,說道:“不過她現在在京城的名聲算是毀了。”

寧宛致從小在梅州長大,受到那裏的風土人情影響,加之寧將軍本就是個不靠譜的,女兒當成兒子養,身上沒有半點京城貴女的矜持和婉轉, 和滿京貴女格格不入。

“我知道了。”安胥之答得心不在焉, 目光從坐在旁邊的昭蘅身上一閃而過,被子裏的右手緊緊攥成拳。

有些事情不能再去想, 有些事情不能故意裝作不知道。

“殿下。”安胥之忽然想到什麽, 迎視著李文簡道:“昨天在謝府,有個人幫了我們。”

李文簡不知為何,脫口而出:“比我約摸高一些,穿一身紺寧色錦衣, 使的青玉劍。”

“你怎麽知道?”安胥之訝然, 看向李文簡。

“他是謝侯的護衛。”李文簡道:“昨天在宴席上, 他時常偷摸看我。”

安胥之眉心一松,當即又收回目光:“昨天飛羽帶著我在謝府迷路,遠遠看到他,他向我們打了個手勢,示意我們退後。我們躲到墻後,便有一隊人馬從月門過來。若非他提醒,我們正好撞上那一隊護衛。”

可他仍有疑惑:“既然是謝侯的護衛,他又為何幫我們?”

李文簡也十分困惑。

*

天將黃昏,昭蘅和李文簡才從別院出來。

濃厚的金色夕陽落在天地間,天邊暮色紫金,路上行人匆匆,都趕著回家。

馬車經過榮記糕點鋪時,昭蘅聞到熟悉的栗子酥香氣。她勾著手指掀起車簾一角往外看,榮記門前排了長長的隊,等著買新鮮出爐的栗子酥。

李文簡還在想謝府之事,也忽然聞到陣香氣,擡眸望去,看到昭蘅巴巴地望著榮記的大門。

“飛羽。”李文簡卷起簾子,吩咐說:“去買些栗子酥。”

飛羽應好,勒馬調頭轉向往榮記去。

“我不餓,不用讓他專門跑一趟。”

李文簡輕笑一聲,眼睛柔和彎起,言語裏說不盡的溫柔寵溺:“無妨,留著明天你去珠鏡殿跟小八一起吃。”

昭蘅盯著他白皙如玉的側臉上,忽然看到他望著窗外皺起了眉頭。

“怎麽了?”

“驟風鳥。”李文簡輕聲道。

昭蘅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真在路邊油酥餅攤子的桅杆上看到只銀嘴金爪的鳥。她眸光輕晃,而後扯下嘴角,語氣淡淡,好似自言自語:“京城怎麽會有驟風鳥。”

她之前和殿下一起看書的時候,在書上看到過這種鳥,據說它們大多生長在高山密林之中,有追蹤的本領。但性子倔強,天生烈性極難馴化。

“不知道。”李文簡的語氣未明:“這東西在京城出現,也不知道是沖誰來的。”

車簾放下,他斟了一碗茶遞在她手中。

昭蘅隨著收回目光,伸手接過茶,陡然瞥見他的衣袖,春山微皺:“你的傷口裂開了。”

李文簡低頭瞥了眼,果真看到袖子上沾了些許鮮艷淋漓的血。

昭蘅低頭解開縛著他窄袖的袖口,今晨取血的傷口又滲出血,將紗布都滲透,染了大片。

“殿下……”昭蘅張了張嘴,卻無法說出些什麽。他是為了救家人,所以不得不承受起這份痛苦。她既不能勸他不救,也不能為他緩解痛苦,再多的話都只是蒼白的安慰。

他垂首看向昭蘅,放緩了聲音,帶著一點撫慰:“沒事,不疼。”

怎麽會不疼呢?

她胳膊上的瘢痕至今仍舊隱隱作痛。

昭蘅從腰間的荷包裏摸出小小的瓷瓶,垂著眼睛,用小小的銀匙挖出點黃色的藥粉來,又湊上前,動作輕柔地塗在他的手臂上。

他肌膚很白,刀鋒舔過的地方就顯得更紅了。

“最近陛下的精神好多了,他好起來,你就不用疼了。”昭蘅一邊塗藥,一邊說。

金黃的藥粉迅速被鮮血染紅,她只好用竹片多挖些藥粉出來,手有點發抖,一些藥粉灑在她的裙子上。

“夠了阿蘅。”李文簡握住她的手,溫聲說。

昭蘅擡眼望向他,這才又說了句:“回頭我一定告訴徐太醫,讓他給你多包紮幾層紗布,就沒這麽容易滲透了。”

李文簡坐在她旁邊,長指伸向她的眼尾:“那時有人給你上藥,為你包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