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2/3頁)

昭蘅朝天邊望了一眼,初起的朝陽落了層淺淡的金色在琉璃瓦上,消融的雪水從宮檐上一串一串滴落,被朝陽照射得晶瑩又耀眼。

她提起裙擺,邁上白玉階,輕輕推開書房那扇厚重的大門。

李文簡坐在書桌前,背對著窗欞外初起的天光,烏黑濃密的長發用白玉冠高高束起,面容卻是蒼白的,纖長的羽睫微微垂下,在下眼瞼投出淺淺淡淡的影子。

他只是坐著,也不知在想什麽,目光也沒有落到實處,隨意飄散著。

屋中炭火早已熄了,冷得猶如雪窟,昭蘅不知為何,鼻頭竟然有些發酸。她在門口站了片刻,擡頭將眼眶裏的熱意壓下,這才走上前去。

“殿下。”

李文簡聽到她的聲音,眼神有點迷茫,隔了一會兒,才遲鈍地輕擡眼睛,看向走來的人影。

“你回來了?”他輕聲問。

昭蘅張了張嘴,拿起木椸上的大氅走到他身旁,雙臂抖開大氅,將他緊緊裹著攬入懷裏,兩人之間隔著厚厚的大氅。

“我回來了。”她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意,將大氅披在他的肩頭,然後起身,走到爐前,往熄滅的爐子裏添了炭,再吹燃火折子將炭火點燃。

暖意從爐前徐徐燃燒起來,昭蘅被風雪凍得有些僵硬的臉終於回溫,她燒開熱水灌了個湯婆子,塞到李文簡手裏:“給你暖暖手。”

李文簡不說話了,薄唇微抿。

但當昭蘅在他身邊坐下時,他便伸手將她拽進懷裏。

昭蘅沒有防備,一下子伏近他懷裏,感受到男子雙臂不斷用力地將她箍緊,她順從地從身後擁著他,如她無數次安撫自己那般,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脊背,無聲安撫。

“是星延。”他的聲音褪去了慣有的溫和,添了幾分清冽的脆弱。

昭蘅微微一怔。

李文簡緊緊地抱著她,下巴抵著她的肩頭,眼眶紅透,盯著幾案上晦暗的燈火看。

昭蘅伸手摩挲著他的背,也用力地回抱著他,她什麽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抱著他。

她忽然在想,魏將軍死去的那天,他也是這個樣子嗎?不吃不喝,將自己關在房裏。

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一個人。

他那時該有多難受?

“我不明白。”李文簡的聲音忽然落在她耳畔,喘息聲重。

她稍稍直起身,便望見他一雙空洞的眼睛,然後就聽到他說:“我不明白為什麽偏偏是他。”

他們幼年相識,是摯友,也是親人。

而不知從何時起,你全心交付的朋友,竟恨不得置你於死地。

從五年前的那個春天,到此時此間的深冬。

梁星延步步籌謀,用最陰暗的手法攪弄風雲,將他身邊攪得亂如泥淖。

他與北狄人勾結,利用周闊出賣阿湛的行蹤,害得他慘死北境。

他在他的酒裏下藥,企圖讓他跟魏晚玉傳出醜聞,以此粉碎東籬和月氏的和親,損毀他的聲譽,讓好不容易穩定的時局更亂。

他數次派出殺手,欲將他除之而後快。

……

相識十余年,他從不知那人的面皮之下竟包藏著這樣的禍心。

他渾身冷得徹骨,這小半生以來,他從未如此直觀地面臨背叛。

那猝不及防地一刀從背後直愣愣地捅進他的心口。

猝不及防,又疼痛至極。

“殿下。”昭蘅擡起眼睛,目光柔和地看向他:“你們相識的時候,他還只有七八歲。七八歲的孩子能懂什麽?還不是身旁的人怎麽教,他便怎麽做。”

昭蘅用指腹捧著他的臉頰,嗓音溫和:“他們就是要打擊你的信心,摧毀你的心志,才會用這樣陰毒的辦法來重創你。你那麽聰明,一定不能上他們的當。”

李文簡望著他,隔了片刻才遲鈍地點頭。

昭蘅的掌心是熱的,指節觸碰的肌膚很是溫暖,她的指腹摩挲著他冰冷的臉頰,語氣帶了幾分刻意的輕快:“失去明珠美玉,該他難過才是。”

膳房做好了膳食,牧歸捧著托盤站在門外,喚道:“良媛。”

昭蘅朝李文簡擠出一抹笑意:“昨夜珺寧出了點事,我在公主府守了她一夜,還沒合過眼,你陪我用些早膳,我就回去休息了,好不好?”

昭蘅溫柔地笑著,雙手攥著他的衣袖,輕輕晃了晃。

李文簡默默的聽著她的話,沉默了很久,才輕點了下頭。

昭蘅牽著他往膳桌走去,桌上都是些清淡的飲食。她夾起一塊熱氣騰騰的魚肉,仔細地挑出細刺後,將魚肉放入他的碗裏:“這是昨日我和阿翁辛辛苦苦為你釣的魚,你要全部吃光,不許辜負我們的好意。”

李文簡面無表情地夾起魚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魚肉的口感很細嫩。他道:“好。”

昭蘅沒什麽胃口,蹙起的細眉慢慢舒展開,眉眼間浮現起溫柔的淺笑,靜靜地看著他吃東西,為他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