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夏初時節, 禁軍大肆追剿王照一行,王照領著前朝殘部狼狽南逃,卻在許州遭遇悄悄回京領軍埋伏的二皇子李奕承。

王照走到山窮水盡, 悲憤之下,引頸而亡。

而兩個月前, 徐將軍從梅州發軍馳援北府,抵住了北狄人南下的征戰。北狄人在烏思草原龜縮了這麽多年,原打算借此機會吟鞭南征,卻不料受此重創,倉皇往北逃亡, 企圖繼續躲回烏思草原。

可徐遠帶兵深入草原腹地, 斬殺北狄太子呼延宇於馬下,北狄王驚嚇之余,不得不上書表和,歸還前朝末年強占中原的北境十六城。

近年來東籬戰無不勝,極大地振奮了人心,人人都看到這個王朝欣欣向榮生長的一面。

李文簡在春末發布了秋日開恩科的布告, 無數試子天南海北趕來京城, 摩拳擦掌,打算為天下之繁盛大展拳腳。

昨日還是艷陽高照, 黎明時分卻開始淅淅瀝瀝下雨。

承明殿外雨絲如織, 騰起的水霧映得朦朦朧朧一片。風吹珠簾的聲音清脆叮鈴,吵得睡夢中的昭蘅皺了皺,想往被子裏縮。

她的肚子越來越大,行動很不便, 連翻身這樣的動作也很艱難。

人剛一動, 就醒了。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還沒看清眼前的人,李文簡已經捧著她的臉,俯身親了一下她的嘴唇。

“阿蘅醒了?”

昭蘅的臉頰有點紅,抿著唇不好意思地說:“我還沒洗漱,你別親我。”

他垂著眼睫,修長白皙的指節捏了捏她的臉頰,然後面無表情地捏著她的後頸,揉得她聳肩縮脖躲避,才輕笑道:“你看著我。”

昭蘅認認真真地盯著他看,眼睫輕眨,欣喜道:“你的臉好了?”

李文簡點頭,居高臨下地跟著她笑,點頭說:“好了。”

昭蘅擡起手,捧著他的臉。她不曾見過他的疤痕,不知道那段時日他究竟傷成怎樣,不知為何,心中竟隱隱生出一縷惋惜。

“真好看。”昭蘅嘴角揚了揚,又問:“前段時間,你為何不讓我看你?”

“滿臉傷痕,有什麽好看的?”李文簡伸指按了按她上揚的嘴角,輕聲說道。

昭蘅眨了眨眼:“你是怕我看到你的臉,會嫌棄你嗎?”

“不是,我的阿蘅天下第一好,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他緩聲,順手輕撫她明亮的眼睛,“我不想讓你這雙眼睛再看到那些臟東西。”

她做藥人那些年,因服用各種藥物,臉上經常長著爛瘡。

而他受傷後沒有得到及時救治,臉上的傷也惡化流膿。

他恨不得回到過去將籠罩著她人生的那段陰影抹去,自然不想再勾起她的回憶。

昭蘅頓了一下,擡手勾著他的脖子,親了一下他的眼睛,纏綿的吻又輾轉落在他耳旁。

“殿下,送去慶州的折子回來了。”

殿門外傳來飛羽小心翼翼的聲音。

寢殿新換了夏日的蚊帳,輕薄柔順,天光暢通無阻透入帳內,昭蘅看到他耳尖都在發紅。她乖順地靠在他懷中,伸手抱著他,在他懷裏蹭了蹭:“該起來了。”

李文簡將她抱在懷裏,悶哼了聲,帶了幾分克制的情、欲:“你今天有事嗎?”

“越梨要離宮,我去送她。”

他輕應一聲,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晌午我們一起用膳。”

昭蘅看著他掀開帳幔走了出去,喚來蓮舟為她更衣,洗漱完畢便在殿內用了早膳。

雨絲細密,將明亮的天色壓得有幾分灰蒙蒙,檐上停駐的飛鳥抖著翅膀,偶爾發出幾聲悅耳的啼鳴。

越梨衣著素淡,撐著一柄油紙傘拾階而上,裙子邊緣沾了些雨水,沉甸甸地掃過鞋面,將鞋子上的滿繡海棠花掃得臟兮兮的。

林嬤嬤在檐下靜默地看著她過來,見她走到檐下便上前接過她手中的傘:“姑娘,給我吧。”

“多謝林嬤嬤。”越梨輕輕頷首,將收好的油紙傘交到她手中,隨後便扭身邁入殿內。

昭蘅坐在案後,手中執筆伏案,正在寫開女子醫館的方案,剛放下筆,便聽宮人來報:“良媛,越梨姑娘來了。”

昭蘅心中一喜,走路都帶著輕快的風。

“聽說你前段時日病了,可大好了?”一見面,昭蘅顧不上落座,只擔憂地看著越梨,“我之前好忙,一直沒時間去看你。”

“只是風寒而已,早就好了。”越梨扶著昭蘅坐下,目光落在她的腹部,她微微笑開:“還有兩三個月就要出生了吧?”

昭蘅垂下眼睫,眸子裏滿是溫柔:“嗯,太醫說大概中秋前後生。”

越梨看著她帶笑的面龐,她眼裏流淌著滿滿的幸福和喜悅,令她也忍不住翹起了嘴角:“真可惜,我等不到看他一眼了。”

“你決定好了嗎?”昭蘅輕聲問。

“前段時間我夢到他了。”越梨輕呼一口氣,“他說害他的人已經將伏法,葛司齊也人頭落地,他讓我放下心上的枷鎖,趁著年輕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