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6/7頁)

昭蘅坐在小杌子上,托著腮看薛氏喝藥,她笑著說:“最近我在跟李叔他們學打獵,等學會了就可以打獵賣錢;最近草藥的價錢也很好,我再進山幾趟,您下個月的藥錢就不愁了。”

她將錢袋子裏的錢都倒出來,對薛氏說:“這是今天剩的,我放您錢袋子裏去。”邊說邊往薛氏屋裏走。

薛氏想到屋子裏的東西,她急忙起身想去拉住昭蘅,可她已經跨了進去。

一根長長的繩索從房梁上垂下,在昭蘅面前晃晃悠悠,將窗戶投入的光柱割裂。

昭蘅嘴唇顫抖,眼淚嘩然往下掉。

她默不作聲地站到床上,踮起腳將繩子解開,挽成一團往灶屋走,將繩子塞入熊熊燃燒的灶膛裏,然後蹲在灶前,大聲哭了起來。

薛氏心酸不止,站在她身後,隔了很久,才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小聲喚她的名字:“阿蘅。”

昭蘅忍不住抓著她的手,把臉貼了過去,哽咽道:“奶娘,您不要阿蘅了嗎?”

薛氏見她哭得滿臉是淚,那還說得出狠話,只把她的頭捧在懷裏,同樣哽咽:“奶奶疼阿蘅還來不及,怎麽會不要你。”

“那您不許拋下我。”昭蘅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說,“我現在會采草藥,會打獵,還會繡帕子,一定可以賺很多很多的錢,我們會越過越好的。您要是不在,我就是孤兒了,我不想當孤兒。”

薛氏抱著昭蘅,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

“不會的,不會讓我們阿蘅做孤兒。”

*

吃完晌午飯,昭蘅扶著薛氏到床上休息。

沒一會兒,李嬸家的谷雨來叫她一起進山采草藥。她看了看床上的奶奶,生怕自己一走,她又要去尋死。

不敢離開半步。

可若不出去想辦法賺錢,她也活不下去。

昭蘅看著窗外的雲霧繚繞的青山,清秀的眉輕輕蹙了下。她忽然想到什麽,噠噠地跑回自己屋內,從床下翻出個小折子。

那日臨走前,那個奇怪的人給了她一盒點心和這本折子,告訴她以後要是有事,可以拿上那本折子去朱雀街安府找他。

她沒想過還要再去找他,就把折子和點心都收起來放在床下。

昭蘅拍了拍小折子上的灰,對著日光看了看上頭密密麻麻的字。

她一個也不認識。

無所謂,不識字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把折子揣到衣襟裏,又跑去找到谷雨,請她幫自己看著奶奶,她要進城一趟。谷雨訝然:“你一個人嗎?”

昭蘅看著快要下雨的天,邊披上鬥篷邊說:“嗯,我很快就回來。”

“可是,進城很遠……”谷雨滿臉擔憂,“又快要下雨了。”

“沒事的谷雨,我跑著去。今晚上一定能趕回來。”她對谷雨說:“我回來給你帶京城的頭花。”

谷雨猶豫了下,終於點了點頭。

有谷雨在,昭蘅放心地揣著那張小折子離開。

昭蘅以前跟著李叔到城中去過幾次,她循著記憶中的路往京城跑去。

半道上下起了雨,遠遠近近的山巒都籠罩在春日煙雨中,漫山的杜鵑花被急雨摧得七零八落,一團團如火的花朵折損在路上,被匆匆跑過的昭蘅踩進泥裏。

*

雨水打在屋頂的瓦檐上,像是碎玉珠般傾瀉而下,從半支的窗縫裏鉆進來的風帶著潮濕的春天味道。

牧歸提著燈籠才回晏山居,便瞧見書房內的燈火將李文簡的影子映在了綃紗窗上。

“公子。”牧歸停下來,忙喚一聲。

李文簡翻書的手頓了下,問:“何事?”

牧歸道:“那個小鬼頭來了。”

李文簡擡起眼眸望向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在哪裏?”

牧歸微愣,公子知道他說的哪個小鬼頭嗎?

“就在花廳。”

話音方落,便見李文簡匆匆起身,拿起放在門邊的雨傘,走入雨幕之中。

晏山居到花廳有很長一段距離,等他到的時候,昭蘅已經喝了好幾盞茶。

她從家中一路跑到京城,渾身被雨水打得濕透,又冷又渴又餓。

安府的人很好,並沒有因為她滿身泥淖就看不起她,反而客客氣氣地給她端茶送吃的。

這讓她心裏勉強有了底。

她剛吃完一塊點心,就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急忙跳下凳子走到門口。

沒多久,一道身穿天青色錦衣的身影出現在了拐角處。這是她第二次見這個人,深邃烏黑的眼,高挺筆直的鼻,微抿的嘴唇不自覺便顯露出一種清雅高貴。

昭蘅低頭看著自己裹滿泥水的鞋子和褲腿,心上忽然漫起一陣局促不安。

“你來了?”李文簡剛踏進門,便笑著問她。

昭蘅轉眸,看到他春霞般的眼睛看著自己,仿佛照亮黑暗的朝陽,將她心上的那點不安驅散。

她點了點頭,仰起臉問他:“上次你說的話還作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