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3/4頁)

渾噩中一度便是好幾日。

神思徹底轉醒後,她緩緩睜開眼睫,凝著車室四周,眼底晃過銀珰驚喜的臉,除此之外,並無那個人的蹤影。

她心中這才堪堪松了一口氣。

低眸時,身上早已換了一件月白錦緞披風,那件玄袍已被他取回。

銀珰見她醒了,便低聲問她:“娘子可有好些?”

見銀珰這般謹小慎微,玉姝將烏眸轉向浮動的簾幔處,聲音沉靜:“好些了。”

簾角在起伏間卷開一截縫隙,玉姝眸光拉長,瞥了眼錦簾上的繡花,淡淡問道:“銀珰,現在是到何處了?”

“回娘子,已入京中。”

真的回了上京城……

玉姝眼睫翕張著,覷了眼外間掠過的景色,是有些許熟悉。

她又很快將目光收回,心中不斷思索著前路。

腦中回響阿姐走時叮囑她的話。

好似眼前的前路只不過一片深深迷霧圍繞著,她看不清方向,也邁不動腳步。

思至此,玉姝眼睫微收,看向銀珰時,想起了她的綠芙。

既來之,則安之。

她秉著這樣的念頭入了京,而今,又只能再度秉著這樣的念頭,二入上京。

幸好還有綠芙在,幸好還有綠芙可以伴著她。

心緒稍定後,玉姝倚著引枕,淡聲問銀珰:“還有多久到?”

她現在只想去見綠芙,瞧瞧她過得可好。

銀珰眨著眼搖頭,眼珠一轉,又趕忙起身道:“奴婢去問問,娘子您病了好些天,也該回宮補補身子啦!”

玉姝輕輕頷首,欲再養神,倏然間,她眼眸凝滯,僵硬地看向銀珰,聲音沉下,問:

“銀珰,你說什麽回宮?”

剛掀開簾子的小丫頭回首粲然一笑,答道:“就是回重華殿呀,娘子莫不是糊塗了?”

她沒有糊塗。

玉姝眼睫一定,一把扯開旁側的簾帳,這才瞧清了外間天地。

琉璃瓦片下朱紅宮墻,各處重重疊疊的宮闕殿宇,這條長長的甬道兩側立著身著宮裝的宮娥與內官們。

當真是入了京陽宮。

當真是沒有回杏水別院。

玉姝喉間只覺得一陣窒息,她深深地去吸氣呼氣,吐納之間,頭腦昏沉。

她倏然明白了蕭淮止的意思,原來銀珰不是他拿來囚她的鎖鏈。

他何須假手他人來囚她呢?

他分明可以親自來囚她,將她當作一只囚籠中的鳥兒來養,他動動手指便可掐死她這只囚鳥。

玉姝閉上眼眸的瞬間,馬車也緩緩停了。

簾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便是人聲。

“娘子,重華殿到了,咱們下車吧。”

銀珰稚嫩的嗓音在車內響起,玉姝倏地掀眸,眸底鍍上一片灰暗,她虛浮著腳步起身,由銀珰扶著踩下轎凳,下了馬車。

巍峨華貴的殿宇映入眼簾,往事如昨,她驀然想起不久前她入宮的場景。

那時她還是江左少主,她扶著自己的救命恩人回宮。

玉姝忽然去想,那一夜,她無奈宿在他的殿中,他是如何說的?

宮門已閉,她是出不去的。

她果真沒能出去。

但如今,她什麽也不是了;

可眼前一片烏泱泱的宮娥、內官卻躬身低首同她行禮,十分規矩地恭迎著她。

她的視線一一從眼前眾人掠去,最後落至一張熟悉的面容上。

這個人,她還記得。

是她在重華殿遇見的第一個奴婢。

從德。

玉姝微微頷首,平靜開口:“從德公公安好。”

身著深藍宮裝的宦官低首一笑,邁了兩步上前,聲音極其陰柔的答話:“從德給娘子請安,感念娘子還記得奴。”

“如何能不記得呢?”

玉姝留下這句話,便越過眼前微顫的人,眸光沉靜如水地踏入這座宮殿。

踏入宮門,她順著眼前冗長的玉階一路而上,從德躬身腰背伏低姿態在她身側引著路。

這般繞過幾處曲折遊廊,一路下來也約莫行了半刻腳程,終是到了這座主殿寢宮處。

從德駐足大門之外,拂袖示意宮娥與幾名內官在外守候,又側身勾著頭,低聲同玉姝請罪道:

“從前是奴才眼拙,今次奴才求娘子責罰,但求娘子舒暢,日後入主重華殿勿要與奴才這等卑賤之人計較。”

玉姝從容睇他一眼,默了一瞬,提步便要從他跟前越過。

但下一瞬,從德又躬了幾分,話語如雨絲飄入耳中。

“玉娘子,您如今深受大將軍愛重,相信大將軍定會讓玉氏沉冤得雪,玉家主也當會從詔獄洗清冤屈,全身而退的。”

聞言玉姝腳步猛地一滯,回首凝著從德,喉間澀痛復湧,她有些失聲地開口:“你說我阿姐在詔獄?”

玉姝心中惴惴,瞧見了從德唇角的笑意。

霍錚到底還是捉住了阿姐!

心中似有一團惡氣湧上,絞得難受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