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3頁)

“王妃,不能睡。”

魂魄都在抽離一般,玉姝費力地擡眼,虛聲問她:“我是……要生了嗎?”

“王妃只是憂思過重,別擔心,臣在。”女醫官眸中篤定。

她才懷胎七月多,並無生產之兆,只是憂思過重,才導致腹痛難忍。

她凝著女醫官的這雙眼睛,一時竟覺得恍惚,另一雙這樣的眼睛好似在與她重疊,玉姝唇瓣張合,顫聲喚出極輕的一個字:

“菀……”

菀音頷首,“是我,放輕松些,我家主子擔心你,才命我來照看你一些。”

案牘上燃著鎮痛凝神的沉息香,菀音看著榻上面如白紙的虛弱女郎,折身去簾後濯手。

宮娥將熬好的參湯端了進來,菀音瞥過一眼,“去罷。”

宮娥微福身,踩著步子走至玉姝跟前,扶著她起身,慢慢給她喂湯,飲下半碗,宮娥動作稍頓,她偷瞥過帳外眾人,深凜一口氣,朝玉姝低聲道:“王妃……奴婢有要事要與您說。”

玉姝睫羽翕張,微喘著氣,示意她說。

“魏總管說,您與他有恩,所以派奴婢將此信遞與您,這是崔侍衛生前交遞給他的。”

玉姝呼吸稍亂,接過宮娥手中滿是皺痕的泛黃紙張。

意識有些散亂,但她仍舊飛快掠過信上字跡,一行接一行,一直以來積蓄在心底的懷疑漸漸厘清,真相一點點地在她腦中回旋。

纖細白皙的指骨泛白,她將信紙一點點地折起,收入袖中。

剛止住的腹痛猛然襲來。

褻褲洇濕大片,瞳孔開始渙散,她竟不知是額間汗水還是眸中淚水,蒙了雙目。

耳畔響起呼喊聲。

玉姝喉間一陣腥甜,她弓身將飲下的湯汁盡數吐出。

菀音趕忙去探她身下大片濕意,血水相融,“為何會如此……”菀音旋即回神,聲音十分鎮定道:“玉姝,聽我說,你要生了,別慌,放松些將腿擡起來。”

不該如此的,她怎會突然早產……

“玉姝,堅持住!”菀音瞥見她微垂的眼,急忙道,“愣著做什麽!快去備參湯,王妃要生了!”

玉姝側眸,眸底水盈盈的一片,她張唇,緊緊握住菀音的手,問:“菀音娘子……你能來見我,是因為我……阿姐和他,在做交易嗎?”

若非如此,玉姝實在想不出旁的,能令菀音作為醫官出現在此。

菀音眸色微怔,定定凝向玉姝淚漣漣的烏眸,默了片刻,才頷首稱是,“他們是為大梁而聯手,此事之後,便無瓜葛……”

得到第一個答案,玉姝眼中懸著的淚水滑落出來,洇濕枕間。

她闔上雙眸,艱澀再問:“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是不是知道九年前發生了什麽?”

玉姝深吸一口氣,下腹被支起,不斷地用力,雙手抓著床欄,面色煞白,凝望著菀音,見她眸色閃躲。

還有什麽不明白?

她都知道了,菀音一時怔忡,她知道此刻不該是真相揭露的最佳時機,但是面對玉姝咄咄的眼神,她只能點頭。

最後一點可以讓她自欺欺人的真相也揭露出來。

避無可避,無所遁形。

——“罪奴崔氏自知死期將至,書此信是為九年前一樁秘辛,家主與夫人並非死於馬車墜崖,而是亂賊之手,家主臨終之前,曾告誡奴之父親不得將此事真相道出,免惹火燒身,是以隱瞞多年。及至父親臨終前,才將此事告知,奴命之賤,不求少主原宥,只盼少主不再落入賊手,憾此終身。

罪奴崔氏叩首。”

一行行以血而書的字跡。

好痛……

阿爹,阿娘,小姝好痛呐……

脖間密汗如瀑,滑入微敞的襟口裏,攥著床欄兩處的纖弱手臂青筋分明。

淚水夾在汗液中,身下是一灘又一灘的血。

耳畔的聲音都在朝她遠去,玉姝神思渙散,眸光掠過模糊的重疊人影。

泛白的唇一張一合,她喃喃地念:“阿爹,阿娘,姐姐……”

真的好痛啊……

攥著床欄的手頃刻卸力,玉姝直覺全身力氣都快順著她身下血液流幹,“菀音娘子……求你,再幫我一回,保下這個孩子……”

淚光朦朧間,玉姝聽見菀音低聲呵斥著她:“玉姝,我手裏只有救人,從未死人,你不能砸了我的招牌!”

玉姝破涕莞爾,顫聲說好。

身下忽地響起一聲清亮至極地哭喊,一聲比一聲亮,玉姝睫羽浸濕,渙渙眼眸瞥過菀音手中抱著一團血糊。

隱約可分辨出,那是她的孩子。

因為是早產的孩子,只有很小很小的一團。

身上的力氣都被抽幹,玉姝想要擡手去握握孩子的手,卻緩緩地閉上了眼。

往事如煙散去,她擡起的手驟然垂落榻沿。

滿室都是孩子的哭啼之聲,菀音似感應到了什麽,剛將孩子裹入繈褓,便回首朝榻間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