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3/5頁)

趙寰道:“燕京,乃至各州府的衙門,並非只有明經科出身的進士,能出仕為官。考中其他科目的,照樣能到衙門當差。大郎的喜好是正經差使,並不會丟任何人的臉。”

嚴善腦子尚未能轉過彎來,道:“可繡花織布,向來是女人做的事體,男兒如何能做?”

趙寰耐心地道:“女人以前不能出門做事,只能關在後宅做這些。如今不一樣了,男人當然也能如女人那樣,繡花織布。且繡花織布是一門技藝,靠著自己的本事吃飯,無論男女,都不丟臉。”

現在的世道,對各種行當做了無形的限制,比如男人該做什麽,女人該做什麽。

當然,立規矩的是男人,解釋的也是男人,一切都由他們說了算。

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認了,女人就該在後宅,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所謂男主外,女主內,話語權其實仍掌控在男人手中。主要還是因為男人基本上,占據了各個行當的差使。

哪怕小戶人家出來討生活的女人,也只能做些廚娘,焌曹,繡娘織娘,仆婦等差使。

除了郎中屠夫等行當,男人就是做幫閑,無所事事,也沒人想過要去做繡花織布的活。

一個好的繡娘與織娘,千金難求。但男人不屑去做這些,歸根究底,還是男人將差使做了區分。

區分的結果就是,女人被框定在了後宅。認為她們天生該相夫教子,操持家務。

趙寰並非要讓男人一定得去繡花織布,而是要打破這道框,將女人從中拉出來。

沒人能規定她們能做什麽,她一直秉著實事求是的原則,始終堅持一個觀點。

先休提行不行,首先得給她們去嘗試的機會。

這次春闈,趙寰其實也有一定的私心。明經科的錄取人數,她要控制在一定的數量,給其他科目的考生留出名額。

因為北地的女人,剛開始陸續走出後宅。男人則不一樣,他們自小讀書,都是在為科考做準備。要她們與之相比,壓根就不公平。

趙寰設置了後續的考試,給女人們拓寬了一條道,盼著她們能盡情展現出一技之長。

於北地來說,趙寰希望能穩中向上發展,並非只是簡單粗暴地要為女人出頭。

在靠天吃飯的農業社會,任何一種技術的革新,就是天大的飛躍。

趙寰設置的考試,是比拼實打實的技藝,比起讀書人口中的“聖賢之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遠遠來得更實際。

畢竟弓弩刀箭,都不是讀書人造得出來。當這些摧毀國土城池時,他們手上的筆也抵擋不了。

熟讀“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等詩詞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從未下過田。

有趙寰在,他們迫於她的威懾,哪怕是有不滿怨言,也只能吞回去。

等到趙寰不在了,她不敢保證後續會如何。百年基業,說不定轉瞬間就被毀於一旦,女人會遭到反撲,打壓得更徹底。

趙寰想在她還活著的時候,盡可能改善現狀。溫水煮青蛙,等所有人對女人做任何的差使,皆習以為常了,一切才能持續下去。

嚴善終於回過神,心一下涼了半截。

趙寰聽上去不但不責怪,還很支持趙一郎。莫非,她將趙一郎承襲大位的資格,早就排除了在外?

嚴善的臉色變幻不停,趙寰豈能看不出她心中的小九九,直截了當問道:“嫂嫂,你以為,大郎長大以後,做什麽合適?”

嚴善被問得傻了眼,她下意識想了個遍,最後卻如何都說不出口。

要繼承北地,甚至以後的天下大位。就算嚴善將趙一郎看做眼珠子,也無法想象他成為天下之君的模樣。

走進金人營寨的那個春日,每一步嚴善都歷歷在目。趙佶不配為君,給大宋帶來了滅頂之災。

嚴善不禁顫抖了下,只心灰意冷,徹底斷了念想。

趙寰沒再多問,讓她回去歇息,將趙一郎叫了來。

趙一郎從進屋起,就低著腦袋,眼珠子卻不住左右轉動,看上去既傻,又令人嫌棄。

趙寰緊皺著眉頭,到底忍了,溫聲招呼他坐,問道:“晚上可吃飽了?”

趙一郎弓著身子坐在長凳上,手臂搭在腿上,仰著頭看向對面的趙寰。

眼神一對上,趙一郎頭猛然朝下一點,身子跟著晃動,差點又一頭栽倒在地。

趙寰怔住,濃濃的悲愴,直沖得她鼻子酸楚難言。

趙一郎不足三歲入金營,如他這般大的皇室子孫死傷無數,興許真是菩薩保佑,他才活了下來。在他的人生最需要教導的時候,被囚禁著無人理會。

活著的他們,大半都不正常。如趙瓔珞,邢秉懿,趙佛佑等人,她們都如此。

趙寰穩了穩神,輕聲細語道:“大郎別怕,你跟姑母說說,你可是不喜歡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