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2/5頁)

趙構被噎住,片刻後惱怒地道:“我那是仁政,尊著祖宗規矩,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且就算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們應當為君分憂解難,絕非趁機中飽私囊,是他們負了我,負了大宋天下!”

邢秉懿見趙構還在為自己開脫,她不怒反笑,問道:“官家如今是憂還是辱?”

趙構目光冰冷,死盯著邢秉懿不說話了。

他這個主,豈止憂,他的臉面都被狠狠撕了下來。他的肱股之臣,將他辱得明明白白。

如今他面臨兩個選擇,或承認向北地俯首稱臣,先穩定朝堂,再秋後算賬;或處理犯事官員,平息民怨。

犯事的官員,全是朝中手握重權或重兵之人。趙構不敢深想,一旦他們有了異心,南邊的半壁江山,也保不住了。

兩權相害取其輕,趙構撣了撣衣袍,不自在地道:“不如,就順推水推舟,認了北地的說法。”

邢秉懿難以置信盯著他,好半晌,她擡手輕撫胸口,努力讓自己平緩下來。

趙構飛快瞄了眼邢秉懿,幹幹道:“那些人我都記著,總有天要將他們貶謫流放了!”

邢秉懿哦了聲,問道:“稱臣啊,好啊。如果二十一娘令你處置這些官員,你又當如何做?朝報上寫得很清楚,王氏一門壞事做盡,你卻仍然重用了他們。讀書人百姓都在喊,是你識人不清,讓你下罪己詔。到那時,這些民意,來自北地的上意,你是聽,還是不聽?”

趙構呆了下,懊惱不已,一甩衣袖,悻悻道:“那你以為,該如何處理為好?”

邢秉懿緩緩道:“朝堂不能亂,就處理首惡。王氏一門,秦檜都不能留了。”

趙構怔楞住,混沌的腦子,總算開始吃力轉動起來。

也是,張俊手握重兵,他可不好相與,不能輕易動他。秦檜一系權勢太盛,百姓抱怨不斷,被他排擠走的官員,朝中與他有積怨的,不知幾何。

邢秉懿道:“至於其他人,總得要責罰一二,否則,也難以服眾。張俊的清河郡王府,著實是太顯眼了些,占的千傾良田,讓他拿出來些給百姓耕種。唔,楊存中.....如何處置他,須得慎重再慎重。”

趙構心有戚戚焉,要是一不小心,說不定晚上睡著時,會被他領著兵進殿來砍了腦袋。

邢秉懿思索了下,繼續道:“楊存中忙於當差,疏於管教家中子弟,以至於楊存照犯了錯。三十二娘與他的親事,就此作罷。先過了這一關,日後再徐徐圖之。”

這是要將楊存照推出來代為受過,趙構一想,他也沒甚可信任之人。此次放過了楊存中一馬,他定會感激涕零,效忠於他。

趙金姑的親事,他從未當做一回事來看。解決自身安危的問題,才是最重要。

邢秉懿見趙構明顯松了口大氣的模樣,心中稍定,道:“從年前拖到了年後,再不給個交待,如何都說不過去,此事宜快不宜遲。張俊不在臨安,盡快修書給他,免得他起了異心。召楊存中他們前來,明裏暗裏,先得通個氣。”

趙構最怕最煩的,乃是事情一股腦撲來。他本就頭疼提不起勁,只一想要面對那般多的人與事,氣又開始不順了,煩躁地道:“既然你提出了解決之法,由你親自前去操辦。我身子不好,就在旁邊替你壓陣。”

邢秉懿垂下了眼眸,說了聲好。

趙構想起了什麽,眉頭又緊皺了起來,道:“看小報的文章,女人也要參加科舉,真是異想天開!定是城中的小娘子們在趁機鬧事,你到時候一並處置了。當初,就不該讓允了她們不戴惟帽出門,使得她們愈發得寸進尺了起來!”

邢秉懿沉默著,片刻後問道:“官家打算如何處置?”

趙構斜乜著她,不耐煩地道:“該許配人家嫁人的嫁人,該在家中學當家理事的學當家理事!別成日在外與男子一樣閑逛,真是成何體統!”

邢秉懿想說什麽,看到趙構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陰寒之氣,還是眼前的大事要緊,小娘子們的事情得先放一放,便暫時按耐住了。

離開福寧殿,清新帶著寒涼的空氣撲來,邢秉懿頓覺著濁氣散去,神清氣爽。

大殿角落的茶花,枝頭已經鉆出了米粒大的嫩綠新芽,春天快真正來臨了。

既然趙金姑的親事作罷,邢秉懿還是得跟她親口說一聲,她一路思索著,來到了慶瑞殿。

趙金姑依然與往常一樣,坐在暖廡中,手上捧著一本書,不知道是在看,還是在發呆。

綠枝上前稟報了,趙金姑轉動著頭朝邢秉懿看來,放下書,起身僵硬地曲膝福了福見禮。

邢秉懿臉上浮起了笑,揮手讓綠枝退下,急步上前攜住了她的手。

趙金姑不動聲色抽了回去,邢秉懿手微頓,臉上的笑容不變,親密地道:“坐吧,不用多禮。外面天氣好了,你得多出去走動走動,別成日在屋子裏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