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4/4頁)

趙鼎聽得莫名其妙,心中直覺不妙。

虞婉兒打開卷軸,揚聲念了起來。

趙鼎僵住,他難以置信轉頭看向胡銓。見他同樣如此,一臉呆滯。

百姓轟然大笑,高呼道:“昏德公,昏德侯!好,父子一脈相轉,都是昏庸無德之人!”

*

大內福寧殿。

殿內的濃烈藥味,日積月累之下,已經浸入了磚木中。再烈的太陽,也驅不散屋內,若隱若現的腐朽與陰沉。

趙構半倚靠在軟塌上,涎水流久了,沿著嘴角留下暗紅的一道痕跡。紅痕處的皮,偶有皸裂,抹了棕色藥膏。

不一會,涎水將藥膏沖散,下顎的布巾,便成了一團臟汙。

趙構搭在錦被上的手,不時彈跳一下,臉也隨之抽搐。給他本就陰森森的神情,添了些猙獰。

太醫院精心伺候,趙構中風不見好轉,如今反而還嚴重了些。

半晌後,趙構歪著嘴問了句:“都到了?”

邢秉懿用銀挑撥動著香爐,不鹹不淡地道:“還未有消息傳來,應當快了吧。”

趙構的呼吸重了些,額頭的青筋鼓起,道:“你去見她!你去!她個賤人!她如何敢來,如何敢來!”

無能狂怒的咒罵,邢秉懿已經聽得耳朵起繭。她肯定要見姜醉眉,兩邊議和的具體約定,絕不能交到那群朝臣手上。

北地的鹽,通商,海貿,才是這次議和的重點。至於歲幣這些,以邢秉懿對北地以及趙寰的了解,他們要糧食,也不會要金銀珠寶。

只姜醉眉啊!

邢秉懿神色悵然了刹那。

當年,她們一起在康王福後宅,私底下沒少鬥過。一起落難到了金人手上,過往的那點矛盾,淹沒在了苦難與仇恨中,彼此成了攜手共同殺敵的夥伴。

世事無常,她們又見面了,以對峙的南北兩地,互為一方。

邢秉懿連眼皮都沒擡,不緊不慢地道:“姜使節是代北地而來,她如何敢來,是官家定下了要議和,親自送去國書,請她而來。官家可不能憑著一時意氣,毀了兩地交好。”

趙構眼眶通紅,像是要吃人般,胸脯劇烈起伏,片刻後,又緩緩平息了下去。

打,定是打不過。北地“震天雷”的威力,襄陽的百姓官兵都曾親眼目睹。

派去的各路援兵,見到碎裂的厚重城門以及倒塌的城墻,皆不由得發憷。

哪怕是張俊疏忽職守,想要謊報軍情。西夏與金接連丟失城池的下場,總做不得假。

趙寰拒絕金與西夏的稱臣與議和,誓要滅了兩國。

相比較之下,趙寰對南邊已經網開一面。

再不甘願,再大的苦楚,為了皇位,都得硬生生全吞了!

邢秉懿好整以暇看著趙構,說不出的痛快,她看到馮溢在門口探頭探腦,擡手招呼他道:“你進來。”

馮溢垂著頭走上前見禮,偷瞄了眼趙構,囁嚅著道:“官家,皇後娘娘,趙相他們已迎接到北地使團。”

趙構拼命斜著眼珠子朝他看去,連呼吸都停了。

邢秉懿見馮溢神色不對,眼神微閃,問道:“見面的情形如何?”

馮溢吞吞吐吐道:“全城的百姓都跑出來看熱鬧了,到處都是人。姜使節,姜使節.....”

趙構唾沫噴得到處都是,忍不住嘶吼道:“說!”

馮溢壯著膽子,道:“姜使節當著百姓的面,將北地趙統帥給官家的封爵誥封,交到了趙相手中。”

封爵?

不僅是趙構,連邢秉懿一並詫異了下。

馮溢道:“趙統帥封了官家為.....為昏德侯。”

邢秉懿霎時睜大了雙眸,她楞了會,猛地轉頭朝趙構看去。

趙構一動不動躺著,嘴角的涎水,漸漸混入了殷紅的血,往外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