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苟在國企

李衛東又返回了汽修車間,在自行車棚裏找到了自己的“二八大杠”,騎著車返回了運輸公司家屬院。

運輸公司的家屬院,實際上就是一大片的瓦房。

八十年代初期,筒子樓是大城市才有的配制,青河地區畢竟不是北上廣,連像樣一點的筒子樓都沒有,即便是國企職工,也那只能住大瓦房。

李衛東家有三間瓦房,在運輸公司家屬院中,算是條件不錯的。這也多虧了李登科是運輸公司的元老人物,按資排輩比較靠前,才能分配到這三間大瓦房。

李衛東回到家中的時候,母親周秀春已經準備好了晚飯,一盤清炒白菜,一盤小蔥拌豆腐,還切了一盤鹹菜。

雖然這晚餐沒有半點葷腥,但當李衛東再次嘗到母親的廚藝時,淚水又忍不住的在眼眶中滾動。

母親一邊吃飯,一邊嘮叨,無非就是一些家長裏短的瑣事,就連鄰居家的貓走丟了一個月,又挺著大肚子回來,也能繪聲繪色的說上三五分鐘。

父親李登科自己倒了一小杯本地產的青河大曲,淺嘗輒止的抿了一小口,回味似了吧唧著嘴,旁邊弟弟李衛民,則不住往嘴裏塞菜,仿佛是餓死鬼投胎一般。

望著這一幕,李衛東心中不由得感嘆起來,要是幾位姐姐也回來,一家人吃上一頓團圓飯,該多好啊!

李登科夫婦一共生養了六個兒女,這也算是響應當時“人多力量大”的號召。

對於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來說,有四五個兄弟姐們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只生兩三個孩子,反而算是生的少的,獨生子女在那個年代,跟大熊貓一樣的稀少。

李衛東有四個姐姐,一個弟弟,前三個姐姐都已經出嫁,四姐初中畢業後被分配到了五十公裏外的小縣城工作,一個月才能回來一次。而弟弟李衛民現在正在讀初中一年級,學渣一個。

上一代的人免不了有重男輕女的思想,李登科連續生了四個閨女,到了第五個才生出來李衛東這個兒子,自然是對李衛東百般呵護,四個姐姐也有些“扶弟魔”的姿態,只不過那個年代大家都窮,想“扶弟”也沒有物質條件。

晚飯過後,學渣弟弟李衛民一溜煙的跑出去,找狐朋狗友玩耍。父親李登科則打開了收音機,靠在椅子上。

當時雖然已經有了黑白電視機,但李衛東家的經濟條件,還是買不起那東西的,有台收音機聽已經很不錯了。

“鳩山設宴,和我交朋友,千杯萬盞,會應酬……”

收音機裏響起了京劇《紅燈記》的選段,李登科一邊跟著哼哼,一邊用手打著節拍。

李衛東則幫著母親收拾碗筷。

“衛東,在車間裏累了一天,進屋裏把衣服換下來,我給你洗了。”母親一臉慈愛的說。

李衛東點了點頭,回到裏屋換下了那套深藍色的工裝。

房間裏的擺設,既熟悉又陌生,李衛東望著鏡子裏年輕的自己,一時間竟然癡呆的愣在原地。

“這面鏡子,後來搬家的時候還帶走了,等第二次再搬家以後,就找不到了。”

李衛東長嘆一口氣,他突然對自己的未來產生了迷茫。

“按說我這個重生者,熟知歷史,應該很容易就能成為億萬富翁吧!”李衛東喃喃自語的說道。

可真輪到自己的時候,他一時之間還真的想不到什麽賺錢的好方法。

“去郵局買上一沓猴票?先不說猴票是1980年發行的,現在還能不能買得到。就是等猴票漲價,也是二十多年以後的事情了。

出去擺個地攤當個體戶?恐怕得被爸爸給打死!我一個大型國企的正式職工,可丟不起那個人。

搗騰國債和外匯?我還沒有那個本錢,而且這八三年嚴打的風才剛吹過,去搞那東西,說不定會被當做投機倒把給抓起來,錢沒賺到再吃幾年牢飯,那就得不償失了。”

李衛東無奈的長嘆一口氣。

在九十年代的時候,說一個人是個體戶,就意味著這個人賺了不少錢,會有很多人羨慕。而在八十年代,特別是八十年代的初期,“個體戶”絕對是個貶義詞。

八十年代初,個體戶就是待業青年、甚至是勞改犯的代名詞,和主流社會是格格不入的。

對於國企職工來說,“個體戶”這個東西,聽著硌耳朵,看著更是紮眼。

國企的家屬院中,要是誰家的孩子去當個體戶,那簡直就是給全家人蒙羞,父母在別人面前都擡不起頭來。

若是農村人的話,去城裏擺個攤賺了錢,會被當成全村人的希望;可若是國企子弟的話,若是去擺地攤,絕對是全廠的恥辱。

因此國企職工的子女,寧願去國企裏當個臨時工,也不願意去練攤當個體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