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許芳菲難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為了參加這次的狼牙選拔,她前期東打聽,西打聽,生怕遺漏掉任何關鍵信息,做了那麽多準備,付出了那麽多心血。到頭來,栽在了自己最喜歡也最信任的人手上。

這種感覺像什麽?

像你心頭竄起來的火苗被冷水撲滅。

像你信心滿滿打算攀登一座山峰,好不容易已經走到半山腰,卻被自己身後的隊友推了一把。於是,你墜入深淵,被打入谷底,所有的努力與期盼盡皆付之東流。

此時此刻,許芳菲感到喉嚨發緊,背脊也隱隱發麻。

她的情緒其實依然平靜,沒有怒罵,沒有哭泣,甚至都沒有發脾氣。只是有些難以置信,有些痛心,又有些失望和沮喪。

她看著眼前的這張臉,續道:“你習慣了居高臨下,習慣了將我視為一個弱者,習慣了把我圈進你的羽翼。”

“從我們認識到現在,你一直都對我很好,關心我照顧我。”說到這裏,失落翻湧,海浪般朝許芳菲襲來,她音量變低,帶出一絲慍意:“但是鄭西野,這麽大的事,你怎麽能不和我商量就擅自替我做決定?”

鄭西野漆黑的眸筆直盯著她。

片刻,他輕聲說:“原來你也知道進狼牙不是小事。那麽你要參加選拔,提前跟我商量過嗎?”

許芳菲眸色微滯。

鄭西野:“你不僅沒有和我商量,連招呼都沒跟我打一聲。”

許芳菲沉默了幾秒,回道:“我不告訴你,是因為之前我跟你提過一次,你是反對意見。”

鄭西野很冷靜:“那我現在的意見,還是反對。”

許芳菲皺起眉,說:“我在提交報名表之前,征求過我上級領導的意見,也征求過我大學室友的意見,大家都全力支持我。”

“那是因為在他們眼裏,你對他們而言,只是一個工作能力不錯的下屬,一個品行端良的朋友。”

鄭西野依然很冷靜:“可是許芳菲,你知道你對我來說是什麽嗎。”

許芳菲沒有搭腔。

鄭西野:“你是我的命。”

鄭西野:“他們可以做到不心疼你的處境,不在意你的安危,不顧及你的健康。我做不到。他們能夠把你看成一個軍人,一個榮譽價值高於生命的存在。我不能。”

鄭西野:“我根本不在乎你的身份,不在乎你的地位,也不在乎你能為國家創造多大的價值。我喜歡你,我愛你,愛慘了你,所以我唯一在乎的只有你這個人。”

許芳菲直視著鄭西野的眸,不甚贊許地反問:“因為你愛我,你心疼我,所以你就可以擅作主張決定我的人生?”

這一回,軍裝如畫的男人沒有再吭聲。

片刻,他松開握住她雙肩的手,閉上眼,指尖發狠地掐了下眉心。過了會兒,他像是糾結過後做出了某種決定般,重新睜開眼,胳膊一擡,隨手便將軍帽摘下,丟在了一旁。

取了帽子,他又三下五除二,瀟灑而利落地解開了軍服外套的紐扣,也脫了扔開。

許芳菲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眉心擰得更緊,明眸深處染上疑惑。

短短幾秒鐘的光景,鄭西野便已經將除軍褲外的衣物全部脫去,露出一副緊實、精悍、漂亮,而又烙著大小傷痕的上身。

“你這是什麽意思?”許芳菲不解極了。

鄭西野撩起眼皮,直勾勾盯著她。然後,他擡起了自己的左手,修長五指隨意地神展開,拿手背對著她。

“手背上這道傷,是我進狼牙執行的第一個任務留下的。”鄭西野說,“□□彈,直接穿透掌骨,子彈取出來之後整整兩個月,這只手完全不能拿任何重物,險些廢掉。”

許芳菲怔住。

一粒尖刺紮進她心口,漫開心酸的疼。

鄭西野擡起自己的右手胳膊,指指自個兒的右大臂,道:“這只手骨折過三次。”

又擡起左邊胳膊,一指,“這只一次。”

緊接著,鄭西野便指向自己的胸前。在那片鼓囊緊實的胸前肌肉上,依稀可見三道利器傷,傷口都不長,因年生久遠的緣故,已經淡化,變得很不明顯。

鄭西野說:“淩城那次任務弄的。”

說完,他又背轉身,向一言不發的姑娘展示自己精瘦勁窄的後腰。一道猙獰的陳年舊傷,霎時無遮無攔闖進許芳菲的眼簾。

心臟上的那根尖刺又深寸許,直疼得許芳菲喘不過氣。

許芳菲定定盯著男人後腰上的那道傷。

她記得這道傷。多年前,在喜旺街,她曾親眼目睹鄭西野將它帶回3206。那時,這道傷汩汩往外滲著血,血腥暴戾,殘忍可怖,一度成為她當年的噩夢。

“這道傷,也是在淩城留下的。”鄭西野說話的語氣,平緩淡漠,聽不出任何起伏,“西瓜刀砍的。幸虧那倆小子手上沒力,再深兩公分,我大概率就交代在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