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溫善

秦纓和謝星闌略作回憶, 白日耍錘的三人皆身形高壯,一看便給人孔武有力之感,而最右側那人生著一張細長臉, 是三人中看著最年輕的,謝星闌便問:“此人哪般出身?”

綺娘道:“他是個孤兒, 是班主買來的,有專門收養孤兒練童子功的雜班,名聲不大, 平日裏開些小場子,又等著各處戲班雜耍班去買有稟賦的苗子, 他是班主三年前買來, 調教了三年之後錘戲耍的最好, 便常常登台。”

謝星闌又問:“他今年多大?已對你師父表過心意?”

綺娘撇撇嘴, “他今年十八,比我師父小半歲,他沒正式提過, 但那份殷勤,明眼人都看在眼底,但他怎能高攀我師父?我師父是班主的徒弟, 又是我們班子的頂梁柱, 根本看他不上,他便喜歡在別處偷看我師父, 有次還差點偷看我師父洗澡,簡直與登徒子無異。”

綺娘越說越氣, 想到師父已殞命, 又悲從中來,“所以若說誰想害我師父, 那我只能想到他了,他愛而不得,又覺得我師父在班子裏地位比他高許多,因此生了害人之心。”

謝星闌又問道:“聽說你師父和你們戲班中的流月暗中較勁?”

“流月師叔?”綺娘秀眉微蹙,“若說較勁,是有的,我師父對流月師叔的確也存了一絲芥蒂,不過我覺得流月師叔不像會害人之人。”

謝星闌看了一眼旁裏茹娘的屍首,“你師父為何心存芥蒂?”

綺娘道:“因流月師叔跟班主的時間最長,班主剛出宮,流月師叔便在班主身邊了,聽說也是班主一位故人的孩子,流月師叔天分好,又和班主親近,班主的繩伎只傳給了流月師叔,師父說她本也想學的,可班主只教給她杆伎。”

“又為何說流月不會害人?”

綺娘略一猶豫道:“別人我不知道,但流月師叔脾性好,對我們這些小輩也十分寬和,還私底下教過我好些技法,並且她已經是班裏最有名聲的了,我師父還未蓋過她去,她有何道理害人呢?”

謝星闌又問:“那麗娘呢?”

綺娘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道:“麗娘就更不會了,麗娘和我師父做搭伴,很聽我師父的話,她功夫比不上我師父,性子和軟,身體也不好,平日裏很謙遜,且她和我師父生的十分相像,別人都說他們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妹——”

綺娘話音落下,秦纓在旁忍不住問道:“我看她們幾乎生得一模一樣,你們平日裏如何分辨她們?”

綺娘道:“她和我師父裝扮上之後,便是我都難看出差別,但一開口,二人氣韻大不相同,我師父的聲音亦要清麗幾分,待去了妝後,便能看出我師父臉頰略豐,眉骨亦顯高揚,而麗娘臉型更顯清瘦,並且她常年看病喝藥,嗓子都喝啞了。”

綺娘邊說,秦纓邊去看茹娘的面龐,只見她眉眼長開,眉骨的確不低,而她看著細痩,可面腮微鼓,與麗娘的確略顯不同。

秦纓未再多問,謝星闌便道:“去將流月叫來。”

綺娘起身而出,目光掃過茹娘時,眼底悲戚更重,她掀簾離開,不多時,身著霓裳的流月緩步走了進來,她福身行禮,謝星闌便問道:“你和茹娘都得班主看重,那你可知班主將來要將衣缽傳給誰?”

流月眉眼間也浮著幾分哀色,“若是茹娘未出事,應該會給茹娘的。”

她輕嘆了一聲,“我性子文靜,不比茹娘聰明有魄力,讓我演繩伎可以,但若讓我帶整個雜耍班子,那我做不來,並且……我也不一定會一直留在班子裏。”

謝星闌和秦纓對視一眼,又問:“此話怎講?”

流月道:“我不打算一直演雜技,姑娘家總要嫁人的,若嫁了人,便不可能再拋頭露面了,此事我與師父提起過,師父也說尊重我的意願,相比之下,茹娘就堅定多了,師父提起嫁人之言時,她從未表露離開班子的意願。”

謝星闌目光如劍,流月始終微垂眉眼,他便繼續問道:“你可知班內有何人對茹娘心存愛慕?”

流月略一遲疑,“萬銘?”

謝星闌問的本是孫波,可流月卻道出萬銘,這令秦纓也有些意外,謝星闌便吩咐,“仔細說來——”

流月搖頭,“我也說不好,是他二人總在一處搭伴,平日裏相處最多,我曾在萬銘身上看到過女子之物,便猜可能是茹娘相送,許是我想多了吧,我也沒有證據。”

“是何女子之物?”

流月回憶道:“是一只香囊,繡紋頗為精致,不像在外面隨便買來的,萬銘今年二十二歲,老家並未定親,若他二人有情,也十分正常,畢竟他們搭伴演戲法三四年了,但我並未問過,且師父也不喜歡班子裏的人生情。”

日久生情再正常不過,而片刻前的萬銘的確比其他男子更為悲痛,謝星闌頷首,“去把萬銘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