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死者(第2/9頁)

白鴛道:“謝大人是想等您回應什麽?他定擔心您這幾日好不好。”

秦纓握著暖爐的指節微緊,白鴛苦哈哈道:“但咱們怎麽回應呢?除非架個梯子探出墻頭放聲喊,否則說什麽也聽不著啊,還會驚動其他人。”

絲絲縷縷的曲音不絕,秦纓想了想道:“他大抵是有作陪的心思……”

白鴛咋舌,“作陪?這樣凍人的天,謝大人不冷嗎?”

臘月寒天,自是冷的,秦纓心腔揪緊一瞬,忽然,她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問道:“前次為永寧做的天燈可還有些?”

白鴛忙道:“有的有的,有未作畫的!”

秦纓眼瞳微亮,“把天燈拿來——”

……

侯府西面的宅巷裏,謝堅聽不懂曲,在一旁百無聊奈踢著雪塊兒玩,等曲子吹完第三遍,謝堅沒忍住輕咳了一聲,他試探道:“公子,咱們要吹到何時?”

謝星闌握著玉塤未語,目光越過墻頭,面色晦暗不明。

謝堅便抓了抓腦袋道:“其實……小人只是粗略估計了縣主住的方位,並不十分確定那便是她的院子,有一種可能,您在此吹,她或許聽不見。”

謝星闌劍眉皺了皺,可很快,他道:“不,她聽得見。”

謝堅一時迷惑,還要再說,卻見謝星闌直直盯著天穹看,他順著謝星闌目光看去,登時一愣,“這是——”

夜色已深,潑墨般的夜空中,正有一盞天燈冉冉升起,雖離得遠,但謝星闌依稀看清了天燈上的畫樣,十分確信道:“是她放的。”

謝堅眨了眨眼,仔細一看,哭笑不得道:“那上面畫的,不會是公子您吧?縣主這畫工屬實是……簡明利落!”

天燈二尺來高,雪白的燈紙上,用極簡單的墨線畫了一圈小人,空心圓是為腦袋,身子與四肢只一筆濃重墨線,但幾個小人皆是雙臂合擡之姿,正是吹塤的姿勢。

謝星闌長這樣大,還未見過這等畫法,他眼底生出幾分明快笑意,又溫聲道:“看來她未受什麽苦……”

謝堅也松了口氣,咧嘴道:“早說了臨川侯最疼愛縣主,如今不許她見客,只怕是二人有何不快,尚未達成共識。”

謝星闌點頭,“如此便好。”

時辰已經不早,他雖未覺得寒凍,卻不想秦纓在外逗留,他又擡臂,吹了幾聲短促曲調,再將韁繩一緊,調轉馬頭離去。

清梧院內,秦纓看著天燈緩緩升空,沒多時,便聽見了那幾聲短樂,她松了口氣,望著天燈道:“這下是真會走了。”

白鴛眨了眨眼,又側耳聽了片刻,果然再無曲聲,她滿眼驚嘆道:“您與謝大人可真是心有靈犀了……”

秦纓先露出絲笑,意識到什麽,又倏地抿唇,目光一轉,看向她手中適才練筆的畫稿,一邊拿過手一邊進屋道:“如何,我作畫也算形神兼備吧?”

白鴛無可奈何地跟上,“您可別自誇了,您的畫工要是有謝大人十之有一便好了!”

已禁足三日,秦纓再會自得其樂,也不甚適應這偷閑的日子,更何況,心底還壓著與秦璋的爭執。

可今夜謝星闌來了,又為她吹了曲子,秦纓憋悶幾日的心腔,登時豐盈鮮活起來,縱然未見面,但那首塤曲在她心底留下的余韻卻比見過面還要厲害。

她更衣時念著,沐浴時記著,躺在榻上閉眸,腦海中音律又起,還有謝星闌揮之不去的影子,秦纓久違難眠,輾轉許久,才沉入夢鄉之中。

翌日臘月二十四,白鴛見前來送飯食的護衛仍不苟言笑,便知秦璋尚未消氣,她唉聲嘆氣地回屋,“縣主,還有六日便要過年了,若是往歲,咱們都開始灑掃除塵,掛燈籠,帖窗花,裁新衣,就等著過年了,您和侯爺還要入宮給太後娘娘與陛下請安,三十那夜宮中還有大宴,還有熱熱鬧鬧的慶典,陛下還要給咱們府上賞賜呢……”

秦纓失笑搖頭,“今歲雪災,只怕沒什麽慶典,至於過年,短短六日,若爹爹還是不快,那我們便在院子裏過年好了,到時候多放幾盞天燈。”

面上不動聲色,秦纓心底卻日漸沉重,秦璋與秦廣那夜所說言猶在耳,而隨著時間流逝,秦纓幾乎可以肯定,能讓秦璋如此忌憚,期間內情必定頗為可怖,但他二人言辭皆是含糊,秦纓也似眼前籠著迷霧般分辨不清。

這時白鴛癟嘴,“只剩下不到十盞了,只怕都不夠給謝大人放呢,更何況,奴婢還想去逛燈市呢,西市的燈市直到上元節,也不知咱們能不能看著……”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秦纓朝外看了一眼,見天穹陰沉,寒風中夾雜著雪粒,她搖了搖頭,謝星闌已知曉她無礙,又怎會接著來呢?

秦纓未將此言放在心上,等到晚間,見外頭絮雪紛紛,便與白鴛在屋內圍爐煮茶,煮著煮著,一道古樸清音幽幽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