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宗教戲劇那些事

慕先生有位叫周成捷的弟子, 在鄰省普蕾特藝術學校學藝術設計,來波士頓跟人談一筆生意,順便約珍卿這個師妹見見。

珍卿把譯好的美術稿子帶上, 想讓周成捷師兄看看如何。周師兄性情天真直率,說話一點不繞彎子, 看到譯得好的就拍桌贊賞, 但對珍卿也非一味好話, 他覺得譯得不準確的, 就直接指出並陳述理由。兩人雖是初次見面, 但珍卿與這周師兄算是一見如故。

後來周師兄本想跟珍卿吃飯,兩人結賬正要走出咖啡館,咖啡館的侍應遞來字條, 周師兄露出厭惡的神情,對著侍應克制地咬著牙說:“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叫她的男朋友自己解決。”那遞字條的侍應生聳聳肩, 說他沒義務替周師兄做這件事, 就自顧自回到咖啡館說笑。

周師兄惱怒不已又似無奈, 把手上字條撕個粉碎扔街上,然後克制地向珍卿表示歉意:“小師妹, 本應送你回家, 實在對不住。波城之行與一男同學為伴,此人是南洋華僑, 在此地有親戚, 他去訪親卻將女友拋下, 這個女人——oh, god!我不想做背後毀人的小人。可是小師妹, 這女人以為自己是英女王, 總想別人提供眾星捧月的待遇。剛才賓館打來電話,那女人在酒吧買醉,喝醉了在賓館鬧事,說世上男人都是負心漢……簡直不可理喻。”

周師兄送珍卿到電車站,頗痛苦地向她感嘆:”小師妹啊小師妹,若所有中國女孩子,都跟你一樣獨立自強,跟你一樣伶俐可愛,那中國就太美好了。”

珍卿對周師兄笑而不語,一個男生講一個女生多壞,在不了解內情的情況下,貿然附和不會讓人高看,對陌生人也確實犯不上。不過,他又發現周師兄的性格特點:他不喜歡不省事的女孩子。

十二月中旬的一個禮拜天,本城下了一場詩意的鵝毛大雪。等到雪化得差不多時,白莎拉請珍卿去科學派教堂聽經,當然,白莎拉不是為了向珍卿布道傳教,而是她家人邀請珍卿去瞧瞧——白家人聽說珍卿是聰明的中國人,大約有點布道傳教的意圖。而白莎拉所以聽話地邀請珍卿,是想向她證實這個教派多無聊多荒誕。

白家人所在的耶教科學派,本質上沒有多少科學精神。他們認為物質虛幻不可靠,疾病只能依靠調節內部精神來治療。

珍卿到教堂聽他們教眾的演講,也沒聽出什麽新鮮的意思,就是按部就班地宣講《聖經》某章,不然就是宣講其創始人所著書籍的內容。

事後白家人請珍卿談談感想,珍卿覺得他們像後世的小學老師,但凡有春遊秋遊或給烈士掃墓,非給老師們攢個作文談感想。她不能對白家人吐槽宗教,支吾應付著被白莎拉拽走了。

兩個人沖出教堂如釋重負,不由自主地相視傻笑。面對這樣的聽經方式,真的像聽唐僧念緊箍咒。

白莎拉主動拉珍卿去中國城吃飯,叫珍卿待會教她中國菜的名堂。到餐館撿個靠窗的位置坐,珍卿就著菜單給白莎拉解說,某某菜用的材料和烹飪方法。

兩人點完菜等待的時候,白小姐興味索然地告訴珍卿,從她記事開始參加禮拜天經課,十數年形式內容幾無變更,實在是沒意思透頂了。不過她全家都在教中,去安拉學院念醫科已算出格,她再叛出教宗肯定駭人聽聞。

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真是如此。她來美後增長的不少宗教知識,多是從洋人朋友那聽來。上回演講會給卡爾·史密斯編家族故事,關於耶教莫爾門派的習俗,就是金艾達的叔叔金牧師給她普及的。

飯菜陸陸續續送上來,珍卿給白莎拉布菜並講解,吃完坐在室內聽稀裏嘩啦的化雪聲,珍卿笑說若是閉上眼睛,感覺像是坐在瀑布的旁邊樣,不然就是外面在下暴雨。白莎拉就說起特好笑的一個宗教典故,其實這也不能算是典故,白莎拉說美國年年還在出這種洋相。

白莎拉說西部的酉太省容易幹旱,而此省又是宗教精神尤其濃厚的地域。該省一至幹旱到無法可想時,由省長至農業部長都急瘋了啊,從上到下一道道地發政令,要求不管是耶教徒還是□□,不管是莫爾門還是科學派,從某日起必須日日祈禱求雨,以期用神靈之力降雨人間。

珍卿聽得不可置信,繼而哭笑不得,擁有全球影響力的偉大耶教啊,竟然跟中國世俗化的佛教道教一樣,教徒們竟也要擔負起打坐求雨的民生大計。

慢慢地從中國城向外面走,路過一家家中式商品店,白莎拉也有興趣進去逛一逛。不過白莎拉並沒有亂花錢,她現在交學費都要給家長說盡好話。

路過一家首飾店的時候,珍卿迎面撞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雙方都因猝不及防的邂逅發愣,然後是對方戒備地問珍卿:“你怎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