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戶庭無閑慢流年

珍卿在海大上課的第一個學時, 便作了一個引古論今的主旨演講,既是對中文系學生學習目標的提示,也是對自身學術事業的意義歸結。第二學時也主要跟在場師生互動, 課堂氣氛亦空前熱烈。

上課前進入課堂已似跋山涉水,結束時若非保鏢跟校領導幫忙, 怕被擠得衣散發亂也不得脫身。還有個扛著攝像機的人死命亂擠, 原在珍卿身邊的三哥也被擠散。

珍卿就像又從母胎出生一遍, 被別人生拽著自己也費了牛勁, 從人群裏脫出來氣都喘不勻。一樣狼狽的海大校領導們, 勉強肅靜下來還說請珍卿夫婦吃飯,珍卿叫保鏢們快把三哥救出來。至於校領導們的午飯約請,珍卿完全沒有心思搭對, 眼見是海大的午飯時分,這人山人海的架勢比上課前還嚇人。珍卿見三哥被保鏢孟榮貴強拽出來,倉促地彭校長跟張元義主任等道了再見, 就被保鏢們簇擁上車一溜煙走了。

他們見車子出了校園才松口氣, 三哥緊緊攥著珍卿的手, 怔忪良久才連連失笑,驚魂未定地低低呢喃:“真是聞所未聞!”又過了一會, 三哥才哭笑不得地解釋說, 他簡直像陷進人群的旋渦,那身不由己的感覺太滑稽了。

珍卿給三哥撫平被擠亂的短發, 發現他西裝扣子擠掉了一顆, 三哥摸著珍卿被擠脫的發辮, 理一理她被擠歪的裙子襟扣, 心有余悸地長嘆一聲說:“這可怎麽辦?若校方一直不能維持秩序, 我不能放心再叫你去。”珍卿把腦袋懟在他胸膛上, 慢慢地深呼吸著平復精神。不歇氣地講了兩小時的話,珍卿感到元氣嚴重告急,跟三哥說回家要大吃一頓,吃完最好能睡一下午。

回到謝公館,三哥才說後腦勺上有點疼,才知三哥在聞知樓被旁邊人的攝像機磕了下,珍卿抱著他的腦袋檢查半天,只是起了一個小小的包,叫醫生來檢查也說沒有事。可珍卿想他在德國也是腦袋受傷,心疼自責得都不想去海大了。

珍卿一行慌忙離了海大校園,之後聞知樓內外還有一陣騷亂呢。今天一早易先生尚未到校園時,學校電影放映隊的人說弄個攝像機來,紀錄易先生任教海大的頭次亮相,結果攝像機弄來折騰半天充不上電。等充上電他們扛著攝像機來,易先生教室的外廊擠得捱山頂四,水潑難入,終於在學校領導的應許下,擠出個縫子容他們進教室拍攝,沒拍到半個鐘頭易先生就下課要離開了。負責錄像的人眼見有負眾望,又急又怕恨不得以頭搶地,只好使出吃奶的勁狂推亂擠,除了誤傷三哥還誤傷到其他人呢……

易先生一個大課時的演講完畢,聞知樓教室內許多學生意猶未盡,留下來議論易先生今天的高論。有帶本子全程記錄演講內容的,此時就成眾人眼裏的香餑餑。人人爭著跟這類同學囑咐交代,整理好易先生講稿讓他們抄錄一份。

校內外的報紙也派了不少記者蹲守,但教室內外人擠人連放本子的空間都沒有,遑論在捱三頂四的環境中寫字。再是大報館來的資深記者,也得跟有座位的學生黨討要演講稿,還得看人家願不願意給你。

眼見快誤了食堂的午飯時間,那些手握講稿的學生陸續離開,其他討要講稿的也擠擠蹭蹭朝外走,一邊商議著抄寫誰的手錄稿子。中文系的人說董時吟學過速記,肯定是她做的記錄最全最好,外系外校的紛紛打聽哪個是董時吟,有個男學生朝樓下一指,說下面正下台階的短發女生就是了。

中文系的大一女學生董時吟,正琢磨先不吃飯把講稿整理出來,就見聞知樓南邊的一棵樹蔭下,系主任助理兼助教的錢繽,正跟校報的記者龐林說話。那龐林做的易先生演講記錄不齊全,正垂頭喪氣地跟錢助教求助。錢助教見董時吟出來連忙叫她過去,問她有沒有把易先生講稿全錄下,聽董時吟說記得大差不差但須整理,錢助教就叫她整理好給龐林一份。

看著四周蠢蠢欲動的校外記者,錢助教意味深長地囑咐董時吟:“記住,別人要演講稿明日再給他。校長跟主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請動易先生來學校教一門課,外面人想撿現成的怎麽行?小董,龐林,咱們海寧國立大學的校報,必須是易先生入校演講的首發,其他報紙要轉載由他們明天轉載,哼!”

董時吟被外國語系的男朋友接走。校報記者龐林詫異地問錢助教,不說她跟易先生一塊辦《新女性報》,這樣的關系還怕要不到稿子嗎?若跟易先生要演講稿子,由易先生再潤色一番指定比現場稿還好。錢助教恨鐵不成鋼地錘他一拳,說易先生無一日不在忙碌,些許小事煩勞人家做什麽!

珍卿在家吃完午飯才致電海大,跟彭校長和張主任等人道歉,說沒料到結束了人卻比之前多,當時倉促離開實感失禮抱歉,請先生們勿要怪罪,又請張先生向她的助教致歉,今天未及正式認識就倉促離開。這些校領導比珍卿還客氣自責,說是他們沒有做好協調組織工作,讓易先生和陸先生受到大驚嚇。並特意說明將擬一條細則嚴管考勤,若學生再像這次一樣公然逃課聚集,不但要記過還要扣學分,雙管齊下定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