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折服韓令坤

羅幼度一開始也為趙季劄驚世駭俗的操作而瞠目結舌。

後來細細思量,卻也察覺了一些端倪。

孟昶此人歷史上對他的評價如同唐玄宗一樣,前明後昏。

他繼位的時候情況比郭榮還惡劣,他父親留下的驕兵悍將幾乎都不把孟昶這個小皇帝看在眼裏。

孟昶扮豬吃老虎短短的幾個月誅殺大將李仁罕、張業,逼迫李肇退休,貶罰遠地。然後體察民情,開明政治,甚至模仿唐朝,在朝堂上設置匭函也就是意見箱,收取百姓意見。

當時中原戰亂四起,蜀地相對平安,無數人才流民湧入蜀地。而孟昶抓著這個機會勸農恤刑,肇興文教,孜孜求治,與民休息,讓蜀地成為五代十國與南唐齊名的兩大樂土。

但正應了一句話,前期有多英明,中後期就有多荒唐。

或許因國泰民安,四境安寧,漸漸消磨了孟昶的雄心壯志,以至於君臣奢縱。

他為了鞏固權位,將有能力的前朝舊臣驅逐殆盡,然後換上了一批昏庸無能之輩,隨即驕奢淫逸,極盡奢華之能事,什麽沉香棟,珊瑚窗,碧玉戶,墻壁盡琉璃。鮫綃帳、青玉枕、冰簟疊羅衾,聽著就是貴氣逼人。

他所有的妃子用度皆由國庫支出,將國庫敗的精光。

因為這場西征,規模不大,羅幼度記不得細節,只是記得蜀國因這場戰役導致經濟崩潰。連銅錢都拿不出來,開始將百姓手上的鐵器收繳,用鐵鑄錢,令得境內百姓回到了先秦無鐵時代,苦不堪言。

這戰役規模不大,耗時不長,卻經濟崩潰。

這說明什麽?

說明蜀國的經濟本就千瘡百孔,郭榮的西征成了壓垮了蜀國經濟的最後一根稻草。

念及這段歷史,再往回推敲。

趙季劄為何要在軍前屯田種糧就找到緣由了。

不是他想,也不是他蠢,而是大後方根本就拿不出來足夠的軍糧軍餉來維持戰役,只能靠他們自己想辦法。

羅幼度道:“故而某以為趙季劄陣前屯糧是不得已而為之。當然……”他說到這裏,忽然一笑:“別讓我解釋他為什麽要帶著美妓上陣,這個我真找不到理由為他開脫。”

韓令坤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如此一切都解說的通了,謝羅都監為我解惑。”

羅幼度正想說話,幾滴雨飄在了臉上,擡頭看了看天,恍然道:“難怪這麽悶熱,大帳裏蚊蟲積聚,原來要下雨了。”

韓令坤略感遺憾,道:“那某先告辭了。都監、國華也回去吧,這春雨最容易使人生病。”

他轉身離去,往前走了百步,忽的想到軍營中的糧草不知是否做好防雨措施,尤其是靠河邊的那幾倉粟米,不只要做好防雨,還得做好防止水位上升。

天曉得這雨一但下來有多大,又會下多久。

他性子穩重,念及於此,再度轉身。

羅幼度暗自遺憾,本想著與韓令坤多聊一聊,再度拉近一點彼此關系,不想老天爺不開眼,居然在這個時候下雨了。

不過這點滴春雨夾雜著微風,確實讓這悶熱的夜裏帶來絲絲涼爽。

大雨未至,羅幼度任由點滴細雨拂面,有點故鄉的感覺。

在他老家一年四季無雪,一到雨季,就免不了淋雨。

因為五分鐘前可以艷陽高照,但五分鐘後就可能大雨傾盆,再過五分鐘,太陽又出來雨停了,可以反復數次。

俗稱太陽撒尿。

眼角余光忽見一個人影,羅幼度肅然的對曹彬說道:“如果我的推敲無誤,從趙季劄的角度來看,他於陣前屯田種糧是不是就沒有錯了?”

曹彬不知所以,很老實的回答道:“是的!”

羅幼度繼續道:“那韓繼勛有錯嘛?他的決策也沒錯。威武城中糧草不濟,他先一步在陳倉道建造營寨以防我們斷其糧道。威武城易守難攻,他不願意死守八寨,想要回威武城,這也很正確!他們兩人或許算不上人傑,可決策上都不存在失誤!然於我們眼中他們卻是破綻百出,原因為何?”

曹彬試探道:“文武不和?”

羅幼度頷首道:“不錯。趙季劄看不起韓繼勛是個莽夫,壓根不屑與之交好,更不會說後方經濟崩壞,傲慢尊大。韓繼勛也不願服軟,八成也覺得趙季劄只會紙上談兵,罵他不懂兵事,胡亂指揮。成見矛盾越積越深,也給了我們巨大的機會。如果趙季劄一開始表明緣由,或者韓繼勛自退一步,情況會大有不同。切忌一點,為人做事,這裏要寬廣,海納百川,要有容人之量。”

他說著錘了錘曹彬的胸口,說道:“不可因為個人矛盾,弄得敗壞國事……早點休息!”

羅幼度揮了揮手,走向自己的營帳。

做不做得到,不要緊,說還是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