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垂拱而治

符皇後一點一點給郭榮喂食了一些稀粥。

郭榮也吃不了多少,些許稀粥下肚,臉色也好了些,想到了什麽,帶著幾分無力地說道:“王著出了大醜?”

符皇後知道郭榮安排王著入相一事,說道:“王翰林此事太過,他嗜酒如命倒也罷了,這大醉之下,居然當街……”

她一女人家不好意思說出口。

王著裸奔,細查之下是有蛛絲馬跡可尋的。

但符皇後深居宮中,聽到的知道的,都是經過特別處理過的,甚至於是有意讓她知道的。

故而符皇後只知道王著醉酒裸奔,細節什麽的都不了解。

加上王著此人本來就嗜酒如命,對他更無任何好感。

郭榮卻沒有那麽好騙,君臣多年交情,他自然知道王著此人小事胡塗,大事不糊塗。

安排他任相只有一個目的,牽制相權。

古往今來皇權與相權之間,都是此消彼長的。

皇權強則相權弱,相權強則皇權弱。

為了避免重蹈武將禍亂的覆轍,他提升了相權,但不允許相權威脅皇權。

範質、王溥、魏仁浦三人關系密切,相互共事多年,很容易形成聯手的局面。提拔王著這個七品官就敢硬懟當朝首相的人物,安排他入相,能夠很好地拖相權後腿。

誰敢過激,王著保管“據理力爭”,站在皇權這邊。

王著這類潛邸之臣最是忠心的。

結果他直接出局了。

從來沒有一裸奔之人任職宰相的。讓個裸奔之人當宰相,還不給天下人笑話死。

即便是現在的郭榮,也不可能讓王著入相。

郭榮眼中閃過濃烈殺機。

自己布下的平衡,相權這一塊是給打破了。

還不知道其他方面具體情況如何!

翌日一早。

符皇後依照郭榮昨夜安排,將範質、王溥、魏仁浦、趙匡胤、韓通叫到了延和殿。

五位廟堂當下核心大臣聚在一處,皆不知所謂何事。

“見過聖人!”

一眾人向符皇後行禮問好。

符皇後並沒有坐在郭榮的位置上,而是在龍椅附近安排了一個席位入座。

符皇後問道:“羅統軍的凱旋大軍應該快抵達汴京了吧?”

魏仁浦是正統的樞密使,回答道:“昨日已過魏州,以統軍的速度估算,明日傍晚可抵達黃河北岸。倘若決定連夜渡河,則後日便可抵達。在北岸歇息一夜,應該會耽擱一天。”

符皇後道:“只有兩三日的時間了,為何禮部還不準備迎接事宜?懈怠至此?”

範質心下不悅,但臉上不見任何表露,說道:“禮部已經安排好了章程,到時會由王相公親自迎接。”

他自己現在自持身份是不願意去的。

魏仁浦他不放心,盡管好說歹說的忽悠,讓魏仁浦同意了暫時不宣布諸軍並入禦營司的任命,也不敢讓他出馬。

唯有王溥最適合了。

符皇後皺眉道:“章程誰安排的?禮部是無人了?用這等不知輕重的官員?”

這有了郭榮撐腰,符皇後氣勢不凡,一連三問,讓殿下五人都有些懵。

範質更是惱火,以為是羅幼度快到了,符皇後覺得有了靠山,才有如此底氣,說道:“老臣不知禮部有何紕漏,請聖人示下。”

符皇後說道:“西蜀、江南、吳越、武平是為諸侯,河東、嶺南皆是賊子。諸侯不安分也好,賊子亂世也罷,終究為我中國內部之事。而契丹,蠻夷外虜。入我中原,竊取我中原鼎器,占據燕雲十六州,還自稱正統,何其荒謬恥辱。”

“羅統軍桑幹河畔大破契丹,驅逐契丹酋長,一舉奪回燕幽故地,揚我華夏國威。”

“本宮一婦道人家都知此戰意義重大……此役乃我朝第一擴土奇功,焉能草草了事?”

範質給懟得面紅耳赤,他怎能不知羅幼度收復燕幽意味什麽?

但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事情,他不願意幹。

符皇後繼續說道:“本宮以為,就羅統軍所立之功,便是讓我兒親臨亦不為過。只是我兒年幼,當不得大任。便由你等以及朝中所有五品以上官員,一並出城迎接。”

範質瞬間變色。

趙匡胤臉色也跟著陰沉。

這讓他們以及五品級別以上的官員迎接,那是何等的殊榮。

對於羅幼度的威勢提升又是何其之大!

“聖人不可!”

四個字,想也沒想,範質脫口而出。

符皇後鳳眉一挑,說道:“有何不可?”

範質面色嚴峻,看著眼前極有主見的符皇後,知道不能如此下去了。

面前婦人根本不懂政治,更加不懂治國,就知道憑借喜好,用人唯親。

範質說道:“聖人,羅統軍為國效力,收復失地,確實值得慶賀。但大軍取勝,非他一人之功。將士用命,後勤調度,還有四方守邊大將居中配合。滿朝文武皆有其功,如此隆重對待一人,太不恰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