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叫你小子不戴帽子

劉益守到底想做什麽?

朝會之後,建康城內暗流湧動,除了劉益守的嫡系親信外,其他朝臣們都在揣摩陳元康提出的那個“營建新都”,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有前朝舊例在前,誰也不敢把陳元康上書的內容當做玩笑。

東漢末年,曹操擊破袁紹後,雖然手握大權,說一不二,但依然有不少人暗地裏支持漢獻帝。曹操在許都總有些放不開,時常感覺被掣肘,又無法將忠於漢室的勢力一股腦掃除。

並不是所有人都把心思寫在臉上,如荀彧這樣的重臣都不希望廢漢自立,讓曹操芒刺在背,又不能把獻帝給宰了。

如今劉益守遇到的情況與之類似,梁國依然有忠於蕭梁的人,同樣是少年傀儡天子,權臣當道掌控內外。

當然,那些人忠心的原因很多,未必是因為品德高尚。比如說,很多江東世家的人,是蕭梁的駙馬,或者與蕭氏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蕭氏倒了,他們的既得利益會受到極大損害,鬧事是人之常情,不鬧事才是咄咄怪事。

很多政治上的根本矛盾,是無法調和的,最後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

有鑒於此,劉益守在洛陽營建新都,培植完全忠於自己的勢力,將來取而代之這樣的事情,便很容易理解了。

如今劉益守的嫡系勢力在梁國已然已經壯大,如同生命力旺盛的樹妖一般張牙舞爪。它現在缺的,僅僅只是一塊合適自身生根的地盤而已!

有哪個地方比洛陽更適合被劉益守拿來經營自己的基本盤呢?

當然,這是最淺的一層,基本上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陳元康上書的內容並不稀奇,只是提出的時機,與上書的目的,沒人敢說自己完全看透了。

什麽引蛇出洞啊,什麽鄭伯克段啊,什麽假道伐虢啊,中國的歷史就是一部謀略的歷史,一張老硬幣們前赴後繼花式秀操作的舞台。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因為前面的老硬幣實在是太多了,那些層出不窮的套路,也把後人搞怕了,所以搞得那些建康城內的朝臣們不敢輕易行事。

劉益守是要借此分辨敵我,還是例行公事一般把營建新都的事情“匯報”一下?

誰也說不好,但以劉益守以往的“彪炳戰績”,只有你想不到的,絕不會有想多了的。

一連幾天,台城沒有收到任何上書,沒有任何中樞大臣對此提出異議。當然,也沒有表示贊同的,包括劉益守的親信黨羽們在內,都是按兵不動。

有種暴風雨前寧靜的錯覺。

五日之後,“天子”下詔書,同意拆掉洛陽舊城,在舊城以西十裏的地方,營建新都。

好巧不巧的是,本來位於洛陽城西的白馬寺,位置變成了新洛陽城的正東面!有傳言說是因為當年劉益守就很看不慣白馬寺,又不能把它怎麽樣,所以故意來這麽一出,寓意是:三十年城東,三十年城西。

這種噱頭除了升鬥小民津津樂道外,切身利益攸關的大佬們肯定是一笑而過。

不過之前只是陳元康上書而已,沒有形成正式的詔書,政令也就沒有真正的產生,絕大多數人自然都還能沉得住氣。

如今詔書正式下發,那些人就再也坐不住了,自然是要丟個石頭出來試探一下水深水淺。

於是沒兩天,這個“石頭”就被丟出來了。

駙馬都尉王實,也就是尚了安吉公主蕭玉娡的那一位,向朝廷上書:

本朝尚無營建藩王王都的先例,況且吳王封地在壽陽,要修城也應該在壽陽修,怎麽能把王都修到洛陽去了呢?此舉於理不合,而且有極大隱患。

且不說藩王竟然有王都這種說法,就算是有,開這個先例去洛陽修新城也很危險。此例一開,那不是梁國各地藩王(其實也沒剩下幾個了,主要是指的蕭紀),也可以隨便在梁國其他地方營建王都了?

這還不天下大亂?蕭紀這樣的藩王要是把王都修到建康旁邊來了怎麽辦?

王實這個人雖然是瑯琊王氏出身,但並無世家子弟的底蘊修養,本身行事比較粗獷不講究,平日裏風評極差,說話也是口無遮攔。

很多不能擺在台面上說的話,他竟然上書的時候直接說出來了。

當陳元康聽聞王實第一個站出來搞事情的時候,完全不相信世上竟然可以有如此愚蠢的駙馬!

然而等他看完了上書的內容後,這才不無感慨:劉益守確實極大拉高了蕭衍女婿的質量。難怪蕭玉姈時常跟人吹噓,其他駙馬無論看起來如何人模狗樣的,跟劉益守比起來,那就啥也不是了,多看一眼都會嫌棄得想吐。

有王實這個標杆在,只怕蕭玉姈說得還算保守謙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