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娘和祖父約定好後,又開始當起了好奇寶寶,追問公孫大娘是何許人也。

公孫大娘的“大娘”二字,代表著她在家排行老大,自她出生起便這麽叫了。

要說她什麽時候聲名最盛,那得數開元初年那會兒,那時她不管上哪兒表演都是賓客滿棚、座無虛席,連當今聖上的千秋節都會請她去跳劍舞。

如今十幾年過去,她雖已青春不再,劍舞卻跳得越發好了,邀她出場表演的費用更是節節攀升,尋常人家根本請不著她。

賀知章也是前段時間聽張旭、吳道子他們追憶往昔,才生出請她過來跳《劍器》《渾脫》二舞的想法。

重陽節這樣的大節日,他們七十好幾的年紀總不能還學年輕人去登高吧?倒不如在家好好聚一聚。

什麽?你說平時他們就沒少聚在一起喝酒?

那怎麽能一樣!

這可是重陽節欸,意義絕對和平時不同。

郭家祖父還給三娘說起這次機會有多難得:在座那麽多人都得寫詩給賀知章品評,寫得足夠好的才有機會赴賀家這次重陽宴。就他一個能靠孫女白蹭!

說到“靠孫女”以及“白蹭”兩個詞兒的時候,郭家祖父下巴還昂揚著,顯見對此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三娘也覺得怪驕傲的,看來連當學士的厲害人物都覺得她的《見聞錄》寫得好!雖然不知道賀學士是覺得字好還是文章好,反正她得到了莫大的肯定。

向氏過來喚他們祖孫倆去吃飯,一眼瞧見他倆臉上的得瑟表情跟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似的,橫看豎看都一模一樣。

這麽玉雪可愛一娃娃,像誰不好像她祖父,真是愁人喲!

時人習慣一天兩頓,臨近中午時吃早食,傍晚時分吃正餐,今兒郭家一家人傍晚這頓吃的就是馎饦。

馎饦的做法並不復雜,就是把面團挼成拇指大小,用手扯到足夠薄,每兩寸掐一段,直接扔進湯裏急火煮熟。

這種面食不僅出鍋時光白可愛,入口更是異常滑美,郭家老小都挺愛吃。

過了九月,天氣就漸漸轉寒了,再過些時日市面上的果蔬會越來越少,所以秋日裏郭家煮馎饦都往裏頭下半鍋蔬菜,爭取能趕在冬天前吃個夠。

三娘特別不喜歡吃綠綠的菜葉子,又不敢明目張膽把青菜夾出來偷偷扔掉,只能極其艱難地在菜葉子堆裏找馎饦,吃得艱辛又郁悶。

旁邊的郭幼明瞧見她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樣,索性趁其他人不注意幫她把大半青菜給夾走了。

三娘這才高興起來,偷偷伸出個小拳頭和她八叔來了個拳碰拳,以表達自己的誠摯謝意。

大人們把他倆的小動作盡收眼裏,瞧見三娘碗裏剩下肉和菜也足夠她這麽個小娃娃吃,便也沒說他們叔侄倆什麽。

吃飽喝足,郭家祖父才和其他人說起他重陽那天要帶三娘去賀府赴宴的事。

祖母向氏聽完後叮囑道:“你到時候可別只顧著自個兒喝酒,直接把晗娘給忘在一邊。”

郭家祖父吹胡子瞪眼:“我是那樣的人嗎?”

祖母向氏反問:“你不是嗎?”

郭家祖父氣結。

三娘趕忙賣乖:“我絕對不會亂跑,阿翁在哪我在哪,一步都不走開!”

祖母向氏摸著她腦袋說道:“我們晗娘當然是很乖,祖母是怕你阿翁不乖。”

要不是三娘從小聰慧懂事,她們也不敢讓做事不太靠譜的八郎帶她去聽俗講。

三娘信誓旦旦地替她祖父作保:“阿翁也乖!”

郭家祖父哼了一聲,不屑於和老妻爭論自己乖不乖這種問題。他都這把年紀了,在兒孫面前難道不要面子的嗎?

既然三娘要去賀家赴宴,穿的衣裳便不能是為她登山備的那兩套了。

王氏重新為她準備適合在宴會上亮相的裙衫,配上走路比較舒服的平頭鞋履。

為此,王氏還讓她在家穿上兩天提前習慣習慣。

三娘上頭還有兩個兄長和兩個阿姊,小孩子長得快,家境再富裕也不會見天給她們裁衣,衣裳都是輪著穿的,只在臨近過年時給她們都裁一套。

知曉三娘要去別人家赴宴,兩個年紀不算太大的阿姊都跟王氏一起參詳,母女三人爭取把三娘打扮成個小淑女。

就三娘這個年紀,男孩子女孩子的衣著其實都差不多。因著她格外活潑好動,平日裏在家都是穿著她兩個兄長圓領窄袖袍和長褲,非常方便她蹦蹦跳跳地到處跑。

乍然讓她換上長裙,她還很有些不習慣。不過比起她慣常穿得男童裝扮,裙擺上斑斕的色澤與花紋又教她格外喜歡,穿上以後就挨個跑去給家裏人看,明顯想聽別人誇她穿裙子好看。

這麽一個粉嫩嫩、軟乎乎的小團子,穿啥能不可愛?

看到的人自然都把她從頭到腳誇一遍。

直把三娘誇得有些飄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