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許耳墜

自說開了話,這人面皮可真是愈發厚起來。

謝執只在心裏後悔。

那日怎麽就昏了頭,糊裏糊塗地應了他一句?

謝執只恨自己此刻眼瞧不見,又因著中毒之故手腳酸軟無力,才叫這人輕易制住。

否則按他素日裏的做派,這人此刻如何還能好好在榻上待著。

“謝執眼盲,難道少爺也一樣?”

“否則怎麽將白日當作了夜,先做起夢來?”

“如今是白日嗎?”他聽到周瀲輕笑,“怕不是阿執睡糊塗了。”

“此刻明明方入夜,該是歇息的時刻。”

那人聲音極溫柔,哄著,萬分篤定道,“定是你記錯了。”

謝執:“……”

他今日可算見識到什麽叫作“睜眼說瞎話”了。

“既已入夜,藥也不必再喝了。”

謝執冷哼一聲,忽地將手掙脫出來,扯過錦被,迅速將自己罩了進去。

“謝執體力不支,先行歇息了。”

“少爺自便。”

動作之靈活,半點瞧不出是眼盲之人應有的模樣。

待周瀲反應過來,眼前人早已不見,只剩下錦被包裹的圓滾滾的一大團。

瞧那模樣,大約連被角都在裏頭死死壓著,生怕漏出一點空來。

一旁,貓四腳朝天地仰著,呆愣愣靠在枕邊,同他四目相對,面面相覷。

周瀲:“……”

這人躲進去得匆忙,竟還沒忘了將膝上的貓一並丟出來。

“謝阿執,”

他在錦被團上輕拍了拍,哭笑不得道,“哪見過你這般耍賴的?”

隔著一層錦被,裏頭傳來的聲音甕聲甕氣。

“你今日便見著了。”

分外囂張。

貓慢了半拍,此刻顯然也回過神來,慢吞吞地往前靠過去,學著周瀲動作,依樣伸出前爪,拍在被團上。

見著裏頭的人沒動靜,極委屈地“咪嗚”了一聲。

“謝阿執,”周瀲捏著貓的後頸,拎來懷裏抱著,“你連你兒子都不要了嗎?”

“謝執眼下自顧不暇。”

“犬子交由少爺照看,也可安心。”

那人仗著層被子遮掩,言語更囂張起來。

周瀲松了手,將貓擱去腳踏上,繼而俯下/身,對著被子團,好聲好氣商量道,“真不出來?”

被子團充耳不聞。

“好有骨氣。”

周瀲贊他。

“謝阿執,”

他說,“這是你自己選的。”

話畢,他擡起手,端了一旁的湯藥,灌下一口。

下一刻,剝筍一般,將謝某人從被子卷裏剝出來,伸手按在他的腦後,俯下身去,哺給了他。

唇舌交纏之間,苦澀的藥液滑進喉嚨。

謝執要伸手去推,又被周瀲攥著手腕,維持在不動著他傷口,又不叫他掙脫的力道。

倉促間,他的腰空懸著,下巴擡起,無處借力,幾乎要往後倒,別無他法,只能被那人摟著,為所欲為。

廝磨間,藥液盡數入了喉,苦得他舌根發木。

謝執氣急,拼著最後一絲力氣,尋著那人的舌尖,狠狠咬了一口。

“嘶……”

周瀲退了出去,擡手蹭下唇角,對著上頭鮮明的一絲紅,不由得笑,“阿執好厲害的牙口。”

“活該。”

謝執在被子團裏跪坐著,大約是想要瞪他,偏生瞧不見,連方向都有些偏。

周瀲舔了舔唇角,極好脾氣地上手,替他擺正。

“少爺就是這樣喂人吃藥的?”

謝執坐得筆直,正氣凜然,“聖賢書裏頭就這般教人做君子?”

周瀲瞧見他的神色,忍不住便要笑,顧不得這人的掙紮,伸出手在他頰上輕捏了捏。

“誰同你講我是君子?”

“阿執自己都不知叫了我幾回登徒子,難道還不清楚麽?”

他笑著,又附身湊過,在小巧的耳珠上輕輕印了一記。

唇角血跡沾染,膩白皮肉上沾了褪不去的紅。

“阿執知道的,”他輕聲講,“我在你面前素來做不成君子。”

又問,“怎麽如今,都不見你再戴耳墜?”

他拿指腹蹭著那一小塊皮肉,蹭出一片嫣紅色澤。

“你戴那個,極好看。”

“等你病好了,我幫你戴,好不好?”

“阿執喜歡什麽式樣?”

謝執耳尖叫他揉得發燙,將他手撥開,自己護著,又氣咻咻地朝周瀲攤開手。

周瀲怔了下,思索一瞬,隨即十分貼心地將貓從腳踏上撈回來,擱進他手中。

掌心驀地一沉,謝執不防,險些被帶了個趔趄。

“……藥給我!”

周瀲:“……”

默默地將貓抱走,再默默地將盛藥的瓷盞擱上去。

裏頭還剩了個底兒,謝執一口飲盡,摸索著將瓷盞遞回周瀲手上,一雙眉忍不住蹙起。

“苦……”

話音未落,口中便被塞了顆蜜餞進去。

糖霜在舌尖化開,馥郁裏透著甜,沖淡了殘余的苦,謝執很輕地“唔”了一聲,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