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玫瑰再見(4)(第4/9頁)
我推開了窗,玫瑰的聲音在我隔壁響起。
“走開。”她的聲音充滿矛盾與感情。
換了是我,聽到她的聲音,我也不會走開。
果然莊國棟問:“你為何逃避我?”
玫瑰仍然說:“走開。”
“我不會走開。”他說,“好不容易爬墻進來。”
明天我就養兩條杜布曼,咬死他。
玫瑰仍然說:“走開,我要關窗了。”
我實在忍無可忍,大力推開窗,大聲嚷:“莊國棟,我警告你,三十秒鐘內你不走開,我就報警。”
玫瑰被我嚇了一跳,她走過來敲我的房門。
我拾起地上的拖鞋向他扔下去,他閃開,也不生氣,“玫瑰。”
我大吼:“滾你媽的蛋!”我提起床頭的水晶花瓶,連水帶花向他頭上摔去,我簡直想殺了他。
瓶子掉在石卵小路上,碎成一片片,亮晶晶在月光底下濺開。
“玫瑰,”老莊仍然叫她的名子。
玫瑰推門進來拉住我的手臂,她的手猶如有千斤之力,我怎忍心摔開她。
“欺人太甚!”我憤然道。
“隨他去,不要跟他計較。”玫瑰懇求我。
我悲苦地看著她,只要她開口,我怎麽能夠推卻?
她伏在窗口上對莊國棟說:“你走吧。”
莊國棟說:“你知道我就走了,明天還是要回來的。”
我叫:“你死了這條心吧。”
他回答我:“我人死了,這條心未必死。”
我跟玫瑰說:“告訴他,叫他不用在這兒充羅密歐,叫他去死。”
玫瑰哭了。
我頓時靜下來。
她哭了。
她挽在頭頂的秀發松了下來,披散在肩膀上,穿著件白色緞子小夾祆,腳上並沒有穿著拖鞋。
在那一刹那,我原諒了莊國棟,我原諒全世界愛玫瑰的男人,因為我是他們其中一分子。
我再看出窗去,他已經走了。
我坐下來求玫瑰,“你回香港去吧。”我疲乏地說,“我們都累了。”
她伸出手來掩住了臉孔。
我看到她戴著一只玉鐲雪白,只有一斑翠綠。這只玉鐲好不熟悉,這正是不久之前,我陪莊國棟在玉器市場買的東西。
我的心狂跳,我萬念俱灰,我放棄。
我說:“玫瑰,你自己決定吧,你如果打算跟他走,快點決定,如果要回香港,羅德慶爵士永遠在等待你,也請快點,這裏痛苦的不止三個人,是四個。”
玫瑰說:“原諒我。”
“你這一聲‘原諒我’,帶來多少人的痛苦?”
“原諒我。”她擡起頭來。
月色下她的臉色是象牙白的,大眼睛黑漆漆的神秘而美艷。
我平靜地告訴她:“像你這樣的女人,應該被綁在柴堆上活活燒死。”
她聽了一怔,急急地奪門而出。
我睡不著,就在睡衣上加一件皮大衣,開動跑車出去,我也不知道何去何從。
我跑到一間酒館,坐下來,叫了威士忌加冰,就此喝起來。
我也不知喝了多少,只聽得酒保敲起小鐘,表示酒館要打烊了。
我搖搖晃晃站起來,只見一個華籍女郎走過來,拍我的肩膀。
我看著她,“好面熟,貴姓大名?”
“你忘了我?我是莊國棟的前度女友。”
“啊,是,”我醉態可掬,“久仰。”
“我叫小曼。”
“你可姓陸?”我傻笑,“我可不姓徐。”
“我姓薛。”她皺上眉頭。
“啊,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
“你說什麽?”她皺眉問,“你喝醉了?”
“是,我是喝醉了。”我靠在墻上,“你呢?”
她苦笑。
我醉眼看仔細她,她仍是那麽時髦,珊瑚色唇膏,綠眼蓋,我嘆口氣說:“莊國棟不要你了?”
她聳聳肩,“是。”也不見得特別傷懷。
“你不難過?”我問她。
“有什麽辦法?”她說,“哭死也沒有用的。”
我好不羨慕,“你已獲得金剛不壞身了,你太難得,你什麽都不怕?”
“你少諷刺人。”她說。
我怔怔地問她:“同樣是失戀,為什麽有些人寢食不安?”
“誰?準會為愛情寢食不安?”她詫異地問道。
“算了,你既已練得刀槍不入,就不必理會咱們這些可憐蟲了。”
“先生,”酒保上來說,“咱們打烊了。”
我跟薛小曼說:“走吧。”
“走到什麽地方去?”她問。
“我不知道,從哪裏來,往哪裏去。”
“你從哪裏來?”她又問。
“家裏來。”
“那麽回家裏去。”
我點點頭,與她走出酒館,她扶著我。
“喂,”她問我,“你為誰喝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