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逐風沙(第2/2頁)

李睿正在設法將陸九郎調回來大用,聽了消息愕怒之極,當廷指出失蹤必有蹊蹺,該當徹查,鋒芒直指李涪,自然有大皇子一系的臣子出面相抗。

這些人指責陸九郎從來行事放誕,遊獵又非公務,為取樂還累及隨行護衛的石虞候等人一同罹難,豈能再歸責於他人,兩方在朝堂上爭得不可開交,直到河西的緊急軍情傳來。

蕃王派遣十余萬蕃軍侵掠西州,報復涼州之失。

西州是河西最遠的一州,一旦淪於敵手,接下來就是伊州,當然不能不理,無奈朝廷經年耗戰,無力遠顧,只有傳詔河西節度使,讓韓家自行領兵驅逐。

早朝結束後,沈銘從宮中退出,半途遇上韓昭文的車輪折壞,順道將他送回,二人不免論及此事。

沈銘在天子身側,每日聽聞各地奏折,深知朝廷之難,“南詔的蠻軍侵入安南,陛下著鄰近的州郡發兵救援;宣州的都將又生叛亂,驅逐了宣州觀察使;嶺南雖誅了毛延,至今仍不太平,各地亂相叢生,確實顧不上河西。”

韓昭文只有嘆息,“我也明白,朝廷有朝廷的難處。”

沈銘委婉道,“河西軍幾個月前才經過大戰,就算此次未能出兵,陛下也定能恤諒。”

韓昭文卻是搖頭,“韓家得民心擁戴,皆因能守護百姓,若是任西州給蕃人奪去,如何還能鹹服各族,當一方節度使。”

沈銘默然,他也明白韓家要凝聚人心,就不可能放棄任一州,強勝時還能做到,眼下五軍不和,蕃人侵擾不斷,朝廷又無力援應,一旦敗了就難看了。

韓昭文心中雖憂,反而安慰起他來,“舍弟頗擅行軍打仗,哪怕情形不利,也定能順利驅除蕃軍。”

馬車外忽然傳來響動,有女子撲近,叫嚷道,“沈大人,請救救我家娘子!”

沈銘愕然挑簾,望見了楚翩翩的侍女。

原來楚翩翩得了沈銘一諾,滿心歡喜的等待,不料昨日聽聞一事,宛如晴天霹靂。

大皇子府要遞進美人,教坊司的官員將楚翩翩報上,不久就要將她送入府中了。

沈銘心頭倏沉,官妓脫籍不易,相府的名聲更要謹慎,他轉了幾道彎,托旁人之手打點,眼看事情將成,竟生了意外。這是教坊司的討好之舉,李涪未必知情,一旦向他提及,定會樂意送個人情,然而如此一來相府就與大皇子有了沾惹,父親是萬不會允的。

馬車停在僻處,沈銘在車內沉默,侍女不敢催,在車外流淚叩頭。

韓昭文一聽就知利害,明白他難以決策,讓隨從將侍女送回,私下對沈銘言語了一番。

李涪的宅邸深處有一方密室,連皇子妃也不能入內,每逢他心情極差,就會避進去休養兩天,等出來已是心境平和,手持佛珠,一派和氣的笑顏。

密室建在地下,數間華屋相接,用具無不奢華至極,桌案床榻鑲金嵌玉,架上明珠為燭,波斯軟氈鋪地,燃著貴逾黃金的奇香,一眾奴仆在外間環伺,靜悄悄的等候。

裏間的屋子隱隱傳來淒厲的慘叫,然而地下重屋相叠,狹道深長,絕不會為地面上聽聞。

門終於開了,李涪優雅的踏出,將帶刺的鞭子一拋,侍女跪地奉上金盆,服侍他洗凈雙手。

一名內監跪地,“稟殿下,南曲傳報,楚翩翩秋遊時不慎墜下山崖,人沒了。”

李涪一頓,取過布巾擦手,“可有尋到屍身?”

內監低眉卑聲,“山高林密,並未尋見。”

李涪面無表情,語氣冷漠而陰戾,“好個沈銘,不願做薄情郎,連求我一聲也不肯,卻使了個金蟬脫殼的法子。”

內監戰戰兢兢道,“已經著人盯著,隨時監看沈相公子的出行。”

李涪重重一踹,踢得內監滾地,“廢物!以沈銘的謹慎,哪會將人留在城內,必是已經送遠了,還盯有什麽用!”

沈桐身為宰相,在朝中舉足輕重,其子沈銘為天子草詔,軍機大事無不入耳,李涪一直想收為己用,得知他為楚翩翩脫籍,定是有了情義,就打算借勢拿捏,只等沈銘來求。

哪怕沈銘郎心如鐵,忍了不救,李涪也能弄一場楊素贈姬的妙戲,迫得對方承情,一旦攏住沈銘,沈相就難再持中。誰想到沈銘如此一舉,算計全然落空。

李涪惱怒之極,沈府一時又動不得,他冷笑一聲,打開金櫃,挑了根新鞭子,“罷了,這筆帳以後再算,裏頭的擡去埋了,再送一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