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歷法之爭(中)(第2/2頁)

想到這裏,他不由笑道:“此法雖好,奈何多有疏漏,吾恐以此算之,謬之千裏矣!”

“陛下,此話何解?”戈承科聞言不由微微一笑,反問道。

“如此假設,須地坪如砥,光直如線,方可準確!”張順笑了。

老弟,你這假設都不對啊!

“原來陛下已經粗通天文,看來倒是微臣賣弄了!”那戈承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回答道。

“天圓地方,此乃昔日蓋天說是也,故而多有謬誤。”

“及至張衡,雲‘渾天如雞子。天體圓如彈丸,地如雞子中黃,孤居於天內’,此乃渾天說是也。”

“及唐代僧一行‘則以南北日影較量,用勾股法算之’,遍及南北,始測得‘大率三百五十一裏八十步,而極差一度’。”

“又算得‘南北極相去八萬裏,其徑五萬裏’,始證地之薄厚矣!”

“等等,等等,你且等我算一算!”張順聽到這裏總覺得哪點有些不對。

前世有句詩,叫做“坐地日行八萬裏”,也就是說地球赤道周長應該是在八萬裏左右。

來到這一世這麽多年,張順大概也發覺了這個時代的一裏和後世幾乎相差不大。

既然如此,那麽南北極之間的距離應該在四萬裏左右,怎麽會就成了八萬余裏?

待他取了紙筆,略作計算,卻發現若是“極差一度”,“大率三百五十一裏八十步”的話,那麽南北相去應該是十二萬余裏才是。

先不說推算準確與否的問題,光這一點僧一行就前後自相矛盾了。

推算到這裏,張順忍不住又望向戈承科。

“陛下果然是天賦極佳,如此易為人所疏忽之處,仍躲不過陛下明察秋毫!”那戈承科先是恭維了張順兩句,這才笑著解釋道。

“前者所用乃為新尺,後者所用乃舊尺也,故而前後自相矛盾。”

“今尺長舊尺六分,一裏以三百步為率;舊尺短今尺六分五,一裏以二百步為率,故而長短不一也!”

“哦?”張順聞言先去除掉新舊兩尺些微差別,大體算得一十二萬余裏的三分之二正是八萬余之數,頓時不一大吃一驚。

好家夥,感情你們在這裏搞“技術封鎖”呐!

張順這才信了這廝有點水準,連忙又和他繼續探討下去。

本來張順還以為這天文歷法的基礎很是簡單,自己一學就會。

結果,隨著雙方探討的逐漸深入,戈承科竟然慢慢談到了《授時歷》中所用的“弧矢術”。

所謂“弧矢術”,大體是關於圓弧計算的方法。

原來自從渾天說建立以來,也是一直在發展變化。

最開始人們對“地如雞子中黃”這一句還有異議,有人還認為大地是平的或者是個半圓。

但是隨著天文學家的不斷測量和計算,最終還是證明了大地是圓的這一結論。

如此以來,再進行天文推算的時候,自然要用到圓弧的計算方法,這才深入研究了所謂的“弧矢術”。

只是張順沒想到,這戈承科算著算著竟然把四次方程拉出來解了,只看得他眼皮直跳。

不過,隨著張順了解越來越多,越來越深入,他漸漸明白了。

中國傳統的天文學,其實就是以“渾天說”為基本原理,以大量觀測和計算為基礎的一門學科。

依照張順的理解,所謂“渾天說”,其實就是某種程度上的地心說。

當然,由於人類視角的問題,其實大多數文明的天文學最早都是以地心說為開端,這倒沒有什麽關系。

但是傳統的天文學卻極其怪異,他們似乎對建立天體模型這塊不怎麽感興趣,主打的就是一個大力出奇跡。

一個就是大量的觀測,比如前面的僧一行,還有後來的郭守敬,從南到北,從西到東,設置大量的觀測點,硬生生算出來許多令人咂舌的東西來。

比如子午線的長度,再比如地球的直徑,所以中國天文學很早就確立了地球是圓的這一概念。

另外一個就是硬算,什麽模型不模型,我們主打的就是一個“大數據”。

什麽日食對不上?算!

什麽月食對不上?還是算!

當然,還有什麽水星、金星,一概是算!

甚至明朝中期的唐順之就認為,研究歷法最重要的就是“歷理”和“歷數”,其中歷數又包括死數和活數。

前者是指各種數表,而後者則是指各種算法。

說白了,一句話,還是算!

就在這種大力出奇跡思想的指導下,中國代數學得到了極大的發展。

以至於在解高次方程和代數方程上面,領先同時代歐洲許多年,恐怕這也是為何歐洲傳教士在推算方面屢屢吃癟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