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歷法之爭(下)

在張順認真求教之下,欽天監監正戈承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頓時對中國傳統歷法的理解更深了一個層次。

如此過了三天,張順基本上把戈承科的天文知識“掏”幹凈了,這才招“民科”魏文魁前來。

剛開始這魏文魁還中規中矩,表現出了他在傳統天文學領域中紮實的功底。

然而,剛接觸不久,這廝就化身為魔楞人,除了極度反感西法以外,就是動不動談什麽“周易八卦、奇門遁甲”雲雲,聽得張順一頭霧水。

忍著頭疼,張順聽了半晌,最後才反應過來。

原來天文學是他的副業,他的主業卻是“探索天地大道”,個。更直白一點來說,就是企圖擬合一個數學模型,把天地運轉規律,人道災禍變化全都推算出來。

不過,依照張順的看法,這真是理想很遠大,現實很殘酷。

不要說在這個時代,就哪怕在超級計算機技術極度發達的後世,這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當然,也不能因為這廝神神叨叨,就否認他的水平。

當然,不瘋魔不成活。這魏文魁雖然有些魔障,但是張順看來,他的推算能力甚至還在戈承科之上。

這也難怪他能夠憑一人之力,扛起整個東局與人才濟濟的欽天監、西局兩方打得有來有回,甚至略占上風。

張順見所學與戈承科相差無幾,本打算等他今天講述完畢,就打發他回去。

不曾想,就在這時卻聽他言道:“……蓋日,君也;五星,臣也,故其聽命有如此……”

“等等,等等,你說‘日,君也;五星,臣也’?”張順聞言一驚,連忙開口問道。

“正是!”那魏文魁連忙解釋道。

“五星只是隨黃道出入不過七八度,可見五星聽命於日也。”

“而五星經度疾遲順逆伏見隨日遠近,而緯度之出入亦隨乎日之遠近!”

“黃道?”張順聽了魏文魁這話,頓時在心中驚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你道為何?

原來這黃道正是指從地球上觀測的太陽“走過”的路線。

這魏文魁說金木水火土五曜的軌道和黃道偏差最多只有七八度。

而且這五顆星在經度上運行的速度、順轉逆轉以及遠近變化都和太陽一致。

在緯度上出現、落下以及遠近變化也和太陽一致。

所以說這五顆星都是在圍繞太陽進行旋轉。

這特麽不是日心說,是什麽!

這家夥有點東西!張順一念之差,忍不住又問道,“那月亮呢?”

“月之晦朔弦望,固隨日之遠近,至於黃赤反復,其道出入黃道相距六度,亦未嘗紊亂,是緯度之變亦隨乎日之南北也。”魏文魁聞言笑道。

“但日為君,而月象後,其遲疾行則自其有所專制,而不若五星之盡聽命於日耳。”

當張順由聽了魏文魁這話,終於確實了這就是所謂的“日心說”。

原來他說月亮雖然也像金木水火土五曜一樣追隨太陽變化,但是太陽為君,五星為臣,而月亮卻為後,不像五星那樣完全圍繞太陽轉。

“這是你研究的結果?”張順不由訝然。

“陛下說笑了,此事早有人說之,草民不過拾人牙慧而已!”魏文魁笑道。

“哦?朕觀你深恨西法,如何偷偷學來這等知識?”張順聞言心裏一暗,心道:原來你個濃眉大眼也是個識貨的!

“西法?陛下此話從何說起?”不意魏文魁聞言為之愕然。

“此論出自於萬歷年間周述學的《神道大編歷宗通議》,和西法何幹?”

萬歷年間?張順聽了魏文魁這話,頓時有對歷史上一些“定論”產生了懷疑。

不過,張順還不知道這個發現和哥白尼發表《天體運行論》,相差多少年。

但是,從魏文魁的講述中,張順發現周述學通個短短幾句話已經明確證明了金木水火土五曜圍繞太陽轉動的事實。

至於月亮這塊兒,雖然他沒有明確提出來是在圍繞地球轉動。

但是根據傳統天文的的認知,也是默認了月亮圍繞地球轉動這一事實。

難怪,難怪你算的這麽準!

原來張順在先前档案中所見,魏文魁曾在崇禎七年日食的測算中,在“食甚”一項誤差較大,但在“食分”一項,推算幾乎絲毫不差,極為驚人。

如此看來,此人不但精於算術,更是掌握了先進的“日心說”。

隨後,兩人又探討了一些“歷理”,魏文魁又向張順提到了稍晚一些的邢雲路認為:“太陽為萬象之宗,居君父之位,掌發斂之權。星月借其光,辰宿宣其炁。故諸數壹稟於太陽,而星月之往來,皆太陽一氣之牽系也。”

這“皆太陽一氣之牽系”一句,更進一步,基本上算是發現了星球之間的引力作用。